第2頁 文 / 樊遇
反倒是夏母眼泛淚光地說:「親愛的,我好久沒看過你那麼『殺』的表情了,真的好酷喔。」
「爸──」曙光眼角抽搐。「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一點都不誇張。小光,當年啊,情勢有多麼凶險你知不知道?那時候你爸爸是『焰火堂』副堂主,而我是『嘯鳳隊』的小隊長,為了替『天魏門』延續唯一的香火,說什麼都要保護你,所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常漏夜搬家?你以為我們喜歡搬來搬去、居無定所的嗎?還不就是為了躲過阿彪和『青龍幫』爪牙的耳目。那群人的心真狠,連你這麼小的幼兒都不肯放過,有好幾次我跟你爸都快嚇死了,幸好你老爸很英勇,不愧是『焰火堂』副堂主,機靈得很,才沒讓人給識破我們的真實身份。呵呵,老公啊,你那套魏門拳法打得可真是好。」夏母一臉崇拜地望著夏父。
「哪裡。老婆,你那嘯鳳劍耍得才真的精采,我當年就是被你那窈窕的身段搭配上那絕妙的劍法給『煞』到的,到今天我都還記得你是怎麼對我拋媚眼的……」夏父也深情款款地說。
「等等!現在不是談你們羅曼史的時候吧?」一群烏鴉從曙光頭頂飛過,令她哭笑不得。「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我畢業這天說?還有,那個叫什麼彪的,究竟跟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恨到必須殺害我全家?」
「漂亮!虎父無犬女,一下子就問到重點。因為根據線報,『青龍幫』經過這麼多年的分分合合已經勢微,而阿彪那狗渣也被判終身入獄,所以我們認為大小姐應該是安全了。至於仇恨嘛,表面是為了爭奪地盤,事實上是因為『青龍幫』幫主愛戀你的母親,可是少夫人卻選擇了大哥,因此害得他們反目成仇。」
「就為了這麼蠢的理由要殺光我全家哦?」理由之粗糙令曙光深受打擊。
「不、不、不,這一點都不蠢。小光啊,你不明白,對男人來說,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尤其又是『同行』,這是多麼大的恥辱啊!那左青龍的面子簡直不知該直著放還是橫著放,總之,就是一個『糗』字。」夏父雙手交叉胸前。「如果他不給我們一個教訓,將來如何要眾人替他做事?又要如何在黑道立足?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為了這樣就可以殺人嗎?太過分、太過分了!我要報警、報警!」曙光氣炸了,拿起電話筒要打電話。
「小光啊,你別激動。當初那件事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這件事情也已經隨時間被大家給淡忘了,更何況我跟你爸爸也已經『從良』那麼久,不會隨便動刀動槍的了。真的,你要冷靜,冷靜一點。來,跟媽一起深呼吸……」夏母勸著女兒。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他們都很清楚曙光的脾氣,她嫉惡如仇,最有正義感,聽到這麼悲慘的事情,一定會生氣。
「是啊,小光,爸爸現在連一隻小螞蟻都不敢殺呢。」
「爸,原來小時候你放在衣櫥裡的烏茲是真的哦?」夏小弟伸伸舌頭,想起十幾年前玩捉迷藏時,無意間在父母衣櫥裡發現一把烏茲衝鋒鎗,當時爸媽以玩具槍為理由搪塞過去,而他也深信不疑。
「太扯了,我不相信。你們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啊?」夏曙光滿腦子疑惑,這一切實在太詭異太突然。
「小光,我們沒有騙你,我們怎麼敢騙你呢?你記不記得李叔叔跟雷伯伯常到家裡來?每次我們都在書房裡談話,還不准你們進來?」
曙光側頭回想,似乎有那麼一回事。從很久以前開始,家裡就老是有一堆陌生的叔叔阿姨來來去去,每次都在半夜三更來,天亮前回去,並且與爸媽在書房裡竊竊私語,不知在密謀些什麼。她又回想起,小時候爸媽雖然常常對陽升體罰,卻從來不曾責罵過她,甚至她犯了錯,還會輕聲細語地對她「規勸」,讓陽升以為自己是爸媽從垃圾堆裡撿來的。現在把這些記憶組合起來,倒還真覺得有點怪。
夏母匆匆進房裡拿出一本相簿,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一頁,那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照片裡一對年輕夫婦一坐一站,坐著的少婦懷裡還抱著個嬰孩。夏母眼眶濕濡地指著照片上的男人說:「這就是我們老大魏晴天,旁邊這是少夫人姚夙華,那個小嬰兒就是你。那時你剛滿月,為了慶賀,在滿月酒宴上拍了這張照片。」
夏曙光湊近一看,不怎麼相信。「小嬰兒長得不都一樣?憑什麼說這就是我啊?」
「你看看這照片中的女人,是不是覺得很眼熟?」
「是……是有點眼熟。」
「你覺得她長得像誰?」
「咦?的確有點像姊。」夏陽升盯著照片看了老半天,然後再瞧瞧夏曙光,得到這個結論。
「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很多好嗎!難不成長得像就是母女哦?」
「啊?」這下子,換成他們夫妻倆傻眼。
「可是個性總騙不了人吧?姊,我很早就懷疑你是大姐頭,看吧,事實證明你果然很有乃父之風,可以說是家門絕學、一門英烈……」夏陽升開始耍白目。
「一門英烈是吧?夏陽升,我馬上讓你變『英烈』!」曙光很想揍人。「我好睏,我要去睡了。」夏曙光伸伸腿、扭扭腰,想回房睡覺。
「老公啊,那……那件事該怎麼辦?」夏母用眼神暗示丈夫。
「這……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也知道小光那性子,不會輕易任我們擺佈……」夏父也一臉為難,不知該如何啟口。
「OK,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拜託請一次說完吧。」夏曙光在樓梯口停下,回頭望著雙親。
「欸……事情是這樣的。就是當年除了我們『天魏門』外,還有『駱幫』,他們是由日本與台灣兩大幫派組成,因此有日本血統。二十年前,『天魏門』與『駱幫』是兄弟幫關係,『天魏門』被滅後,『駱幫』也跟著解散,從此『天魏門』從商,而『駱幫』從政。」
「從政?」夏曙光在腦中思索著目前最有權勢的政治家族。
「沒錯。第一代從政的駱老爺就是目前的國策顧問駱方雄,他的兒子駱得全則是擔任政黨機要秘書。駱得全有兩個老婆,一個是台灣人,一個是日本人,大房生了一男一女,男的駱偉健是市議員,女的駱偉倩曾是國大之花。解散前,駱老爺因念及大小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與我們約定二十年後要結成親家……」
「什麼」夏曙光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對對對,這是合約書。」夏母不知何時拿出一張泛黃的紙,遞到曙光面前。
「連婚約都有合約書哦?」夏陽升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新鮮的事。
「當然啊,口說無憑,為了表示誠意,當然得打契約,保障雙方的基本權益。」夏父雙手在胸前交叉,頻頻點頭。
曙光抄起那紙合約,上面寫著:
本人駱方雄與魏世男情同手足,今因魏兄一門慘遭殺害,為表達吾之沉痛,本人自願照顧吾侄魏晴天之女魏曉蕾,然因顧慮曉蕾之安危,特約二十年後,讓吾之孫兒迎娶曉蕾,以此證明。
「呵呵……」曙光把這份合約看了兩遍,發現其中的破綻,笑著說:「這份合約上寫著『吾之孫兒』,並沒有明確指出是誰。」說不定駱家並沒有與她年齡相近的男丁。
「駱得全有兩個兒子,一個我剛剛說過,是駱偉健,三十三歲,已經娶了黨國大老的女兒,剩下的小兒子駱英司,今年二十七,配你恰恰好。」
「駱英司?什麼怪名字?」曙光皺眉。
「他母親是日本人,所以才會取這麼日本味的名字。」
「夏曙光?什麼怪名字?」駱英司坐在駱方雄的書房裡,顯然對這突來的消息很不滿。
「你認為你有資格批評別人的名字嗎?」駱方雄抽著老煙斗,背對著他,向著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麼。
「爺爺,這太誇張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玩這種老掉牙的遊戲哦?」
「什麼遊戲!我可是對天發過誓的,還簽下合約書。」
「二十年前的東西早就超過法律追溯期了,不履行也無所謂吧。」駱英司笑笑,打算混過去。
「駱、英、司,爺爺平常是怎麼教你的?我有教你鑽法律漏洞嗎?這是道義問題,我答應過要照顧魏晴天的後代,既然答應就得做到,這是我的原則。」想混?沒那麼容易!
「可是你為了你的原則卻要傷及我這個無辜。」
「呵呵,關於這點,爺爺可以向你保證,這魏曉蕾長得眉清目秀、清純可愛,你一點都不吃虧。」
「這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爺爺,我的結婚對像我要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