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死神首曲1

第5頁 文 / 深雪

    老人家笑意盈盈的,死神祇好順從他的意願。

    死神歎了口氣,然後伸出他的右手,與老人家握手致意。

    他把老人家由片場帶到《神曲》的風景中,那裡有山有河有亮光有天使有歌聲,兼且青春滿盈愛意豐盛,的確比人間壯麗。

    死神一邊點頭一邊步離他的創意景象。他也明白,有些人,會比較喜歡死亡。

    命中注定的人

    在貴州的偏遠山村內,村民正盛裝慶祝。苗族姑娘頭頂十公斤以上的華麗銀飾載歌載舞;而苗族壯丁則捧著樂器蘆笙吹奏,氣氛極盛。

    苗族姑娘的面胚短而圓,眼睛明亮,鼻子小巧,長相甜美純樸;苗族男子長得粗中帶幼,體魄健壯但又精通奏樂。這群為數近百名的年輕男女正進行一項名為「討花帶」的活動,姑娘們早已準備好自己縫製的長條形布帶,只要她喜歡的男子挨近她,她便會把布帶掛在他吹奏的蘆笙之上。

    十六歲的桑桑也掛滿全身銀飾,但她沒走到外頭參與族人的活動,她留在全村中最豪華的吊腳樓之內,進行她的削蘋果魔法。

    她頭戴高九十厘米的銀冠帽,那兩枝巨型的銀角上雕有雙龍搶寶的圖案,而銀冠帽之上,密密麻麻地掛上立體的鳳雀、排馬、花草等銀飾。她的上衣是藍色的染布,頸上掛有三圈銀環,另加一排巨型銀鎖,這塊六英吋闊的銀鎖沉甸甸地垂到腰腹之上。銀鎖通常是自幼跟身,象徵平安福樂,要在出嫁後才能取下。銀鎖上的雕花極精緻,圖紋有雙獅、魚、蝶、龍、花草、繡球,下沿垂掛銀鏈、銀片、銀鈴。桑桑的下身穿著花帶裙,手工極精緻,花帶裙以銀珠連花帶,而花帶上的圖案,是衣物擁有者自行一針一線刺繡於上。

    穿著如此隆重瑰麗,卻又與慶典無關。桑桑不認為她的愛情會在蘆笙的歌舞中出現。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鏡子之內。

    已經試過三次了,這一夜,桑桑試第四次。母親和姨姨生前教導過她削蘋果看意中人的魔法,只要在月圓之夜的子時對著鏡子削蘋果,一邊念出心咒,當蘋果的皮被完全削下來之後,那個命中注定的人便會出現。

    桑桑一邊削蘋果,一邊唸唸有詞,而鏡中反映出來的,是她那張嬌美的臉。她的樣子長得像父親,臉胚較尖長,而眼睛則比一般苗族少女圓大,鼻子亦較同族的女孩高而尖挺。長得像亡母的部分,是豐厚的雙唇,以及比例勻稱的身形。

    母親和姨姨的心訣不會出錯,桑桑知道她今次一定會成功。而就在蘋果皮全掉下來之時,她亮起大圓眼瞪著鏡子,狠狠地瞪了數十秒,眼皮支持不住要覆蓋下來,然後她合上眼休息一會再瞪大眼,如此這般重複著瞪眼、合上眼的動作。終於,也讓她看見她想看到的奇異影像。

    鏡子內的確是個男人,他長得英俊挺拔,濃眉大眼、鼻子高、嘴唇稜角分明,英氣之餘又富貴氣,無論以哪一種角度去品評,鏡內出現的男人也是無懈可擊的英俊。

    桑桑沉住氣,瞪著鏡中人眼也不眨。繼而,她就說了一句:「相公,幹嗎你長大之後變成這個樣子?」

    從桑桑的魔法中活現出來的男人,是死神LXXXIII.

    而掛在桑桑房間之外、簾縫之上的一串圓鏡風鈴,搖搖晃晃,叮鈴不斷。

    但又明明,這夜沒有風……

    她是魔法的傳人

    苗族少女桑桑的父親是城市人,本身是大學工程系教授,因著研究,於是與開發隊伍於貴州暫居。

    故事的發展帶著經典的浪漫,教授愛上了村落中最美麗的少女,心氏的大姑娘。心氏大姑娘除了能歌善舞,善於刺繡之外,更有一項獨到的技能:她是魔法的傳人。是這點點的魔力,把教授迷倒。

    快樂又可愛的桑桑,在特殊的家庭中成長,每天唱唱歌又變走小雞小豬,日子寫意到不得了。

    而認識陳濟民那一年,桑桑五歲。父親的同窗帶同家人由城市到貴州探望,桑桑就認識了九歲的陳濟民。陳濟民又是另外一種人,他不會魔法不會教學不會吹奏蘆笙,但他會說洋文。陳濟民的父母是海外留學生,他們在美國誕下兒子,在他六歲那年才一起回祖國工作。

    陳濟民是名俊秀的小男孩,常常不自覺地仰起小臉,一副高傲不妥協的模樣。桑桑呆呆地看著他,覺得他是不可言喻的好看。村落中的男孩子,無人能有陳濟民這種看不起其他人的神態。這個當然了,沒見過世面的村童,憑什麼高傲?

    陳濟民就如世界風光,讓桑桑開了眼界。

    陳濟民望著桑桑,問:「你的名字是SongSong嗎?你是一首歌嗎?」

    桑桑不懂得他的意思,只會傻笑。

    陳濟民見她傻傻的,便不知再與她說些什麼才好。他其實不太習慣落後的人與地方,才住了幾天,他已不住皺眉又皺眉。

    桑桑見他沒再說話,然後她就決定變魔術給他看。她隨手向三英尺外的黃狗一指,黃狗就不見了。

    娘子,我掛念你

    陳濟民目瞪口呆。從這一秒開始,他就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她。

    桑桑仍然傻笑。她當然預計到他會有些什麼反應。母親和姨姨常說,男人逃不過女人的魔法。

    陳濟民是名很認真的小男孩。他考慮了兩晚之後,就對桑桑說:「我打算娶你為妻。以後你就在我面前表演魔法給我看。」

    桑桑大笑,露出了沒有門牙的嘴巴。她把裙子上的其中一條花帶拆下來遞給陳濟民,她答應了他的親事。

    而陳濟民也懂得回禮,他送她那盒父母打算用來向地方官員拜訪的瑞士巧克力,桑桑如狼似虎地全部吞進肚子中,只剩下一片留給陳濟民。

    桑桑亮著閃出星星的大眼睛,為著飽嘗了美食而驚歎。然後陳濟民就知道了討好這個傻小女孩的法門。看來他會應付得到。

    九歲的陳濟民和五歲的桑桑手牽手,他們走到雙方父母跟前,由陳濟民向成年人提出婚姻的要求。

    五個成年人笑不攏嘴,也陪小孩子一同兒戲,毫無忌諱地答應了。

    從此,桑桑稱呼陳濟民做相公,陳濟民則稱她為娘子。

    相公與娘子以書信維繫感情。貴州山區隔涉偏遠,居於天津的陳濟民的書信,往往一個多月才到達桑桑的手中;因此,他倆的書信往來不是一問一答的,而是一有心情便寫一封。

    桑桑才剛開始上小學,認識的字不多,陳濟民的中文也不好,於是,書信中的內容反而顯示不到年齡的差距,二人說著的都是一些孩童的無聊話題,娘子告訴相公她看到了怪鳥,相公告訴娘子他被選拔出來訓練乒乓球。

    如此這般,二人通信了半年,話題已漸漸減少。

    精靈的桑桑但覺甚不妥當。她與班房中隔鄰座位的黃大牛似乎更熟絡更有話題。

    吃著陳濟民寄來的巧克力,桑桑在甜膩中扁下了嘴。

    母親與姨姨見她對著陳濟民的信箋愁眉不展,於是向她獻計:「以後,就每一封信寫下一個小故事,我敢保證他會看得津津有味!」

    自此,桑桑就如《一千零一夜》的女主角,每天構思一個小故事來養活他們的感情。

    陳濟民總為桑桑的故事喝彩,對於她的說故事技巧,他激賞非常,她的書信,就成為他的最深愛讀物。也漸漸,他明白,是她在開他眼界,是她讓他置身奇幻之地,讓他隨意天馬行空。

    陳濟民謙厚地相信,相比自己,桑桑是更了不起的一個。

    無間斷地,桑桑每天給陳濟民寫信,這樣就過了很多年。時光荏苒,她已十二歲了,而陳濟民,更已是十六歲的少年。

    這些年來,他們也無機會相聚。陳濟民的父母為兒子安排暑期的國外交流旅程,他去過非洲和歐洲,就是沒再回到貴州。當再見到迷人的小小魔術師之時,陳濟民已身高五英尺十英吋了。

    桑桑以傳統的苗族少女打扮迎接他。她扁起唇來笑,羞羞怯的。剛步入少女之年的她,開始醞釀出矜持來,她望著她的小戀人,欲拒還迎,極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

    陳濟民的心情也很興奮,但畢竟見過世面,態度落落大方。他呈上英國的拖肥巧克力,又溫柔地對她說:「娘子,我掛念你。」

    頃刻,桑桑的心窩溫熱地翻騰,激動得滿臉漲紅,在鼻子一酸之後,眼淚就滾動淌下。

    陳濟民笑起來,張開闊大的臂彎,把她迎進懷裡。

    甜美如童話的愛情

    他們度過了神仙眷屬那樣的夏季。他們在水洞間捉迷藏;他們跑過山邊的每一塊梯田;他們爬上最壯大的樹頂上捕捉日光;他們在慶典上狂飲亂舞。然後,他與她在瀑布之下赤身相對,展開了青春戀愛的另一階段。

    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桑桑小巧的身軀在瀑布的流瀉下宛如水中精靈,她就是男人都夢寐以求的仙界禮物。她脆弱、嬌柔、晶瑩、不堪一擊。陳濟民發誓,他得到過她,就永遠不能再靠近別的女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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