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左芸
「不用。」
「那我先忙了。」跩什麼跩呀！她都不計前嫌，客氣得體的詢問，他是在擺經理的派頭嗎？
悶著氣回到櫃檯，愈想愈覺得火大。
接待小姐？也不過就是接聽電話、賣賣笑，同時做著打雜的工作而已，一點地位也沒有，她要辭職！
積怨許久的不滿在「那個來」的同時，心火如同波浪般不斷湧上。
「畢姐，剛才林小姐在問值日生的班表好了沒？」
為什麼連各部門值日生的班表也要交給她來處理？
「畢姐，你還好吧？」
「沒事。」她嘴角抽動了一下，看著工讀小妹擔憂的神情，「只是有點不舒服，我去廁所休息一下就好。」讓她這位完人喘口氣。
畢鈺兒快步走到轉角樓梯間後面，然後抱著肚子坐在階梯上，第一天──大失血！她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
她拿出手機，撥著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小城學長──」拉長了尾音，準備傾訴她滿腹的委屈。
「怎麼了？」溫厚甘醇的聲音，帶著安慰人心的魔力從另一端傳來。
「我同事都欺負我。」她扁起嘴，語氣哀怨。
「欺負你？」溫律城放下手上公事，他這名寶貝學妹只要遇到不愉快的事，就會打電話向他訴苦，而他也很習慣傾聽外加安慰了。
「他們把不想做的雜事全都丟給我，我又不能拒絕；我『大姨媽』又來報到，身體不舒服，整個人好難過。」她扁著嘴，愈講愈心酸，「還有呀！豬頭上司真的很討厭，整天擺著一張臭臉，還批評我的妝化太濃，他的態度真的很爛！」這件事讓她整整氣了兩天。
「我看你還是回新竹好了，你父母不是也一直要你回去？」她一個小女生在外面租房子，他也不是很放心。
「不要，我要待在這裡。」小城學長在台北打拚，她也要待在台北愛相隨。
「真搞不懂你在堅持什麼？」他輕笑出聲，「那你加油了，不舒服就請假吧！不要逞強。」
「嗯，小城學長，你忙你的，我不吵你了。」結束通話，感覺心情已經好很多，她的小城學長一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聽過他的聲音，她現在有力氣回去繼續奮鬥了。
撫著肚子起身，轉過轉角，看到站在窗口邊抽煙的男人，頓時腦際上方閃過數道悶雷，臉色變得慘白。「曲……曲經理！」完了！剛才的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看他平靜無波的神態，應該是沒聽到什麼，她暗自慶幸著，畢竟工作不到半年，她還不想因此而被炒魷魚。
「我先回去了。」快速走過，這次有驚無險，還好。
「公司可以請生理假。」他慢條斯理的開口，並不意外的看到櫃檯小姐的身子明顯一僵。
慘慘慘慘慘……
他還是聽到了……
她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未來痛苦的日子，內心不斷的悲慘呻吟著，畢鈺兒勉強鎮定回頭，盡可能的力持平時專業的形象，「我已經好很多了，謝謝曲經理的關心。」
與方才在電話中向小城學長抱怨的語氣，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有時間批評，不如將工作做好。」看著她力持鎮定的慌張模樣，竟讓他向來冷淡的眼眸裡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謝謝經理的指教，我下次會改進。」她以後一定會注意身旁有沒有人，才不會這麼倒霉被上司抓包。
這就是人生啊……啊啊……
畢鈺兒看著鏡中無精打采的自己，拍拍自己的臉頰。
傳言中的工作倦怠症不幸在她身上發作，讓她就是提不起力，只覺得自己一天天的在虛度光陰，要是她再如此頹喪下去，小城學長一定會離她遠去的。
為了小城學長、為了愛，她必須振作！
替自己精神打氣完畢，銳眸看向腕表，她深吸一口氣，準備上戰場。
手指扯著自己的嘴角，對著斷斷續續來上班的同仁微笑再微笑──
「陳先先，早啊！」點頭，微笑。
「吳小姐，早。」點頭，微笑。
「何小姐，早。」點頭，微笑。
「畢小姐。」何小姐停下腳步，推著黑框眼鏡，眼底散發出不懷好意的光芒。
「有什麼事嗎？」畢鈺兒心裡直覺不妙，這位會計何小姐老是愛丟給她一些吃力的差事。
「今天得麻煩你整理資料室的文件。」
「沒問題。」吼∼∼臭三八，她是哪惹到何小姐了啦？為何這種吃力又費時的工作，都會落在她頭上？
她人這麼好、這麼善良，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啊──
內心雖然不斷尖叫、反抗著，但她仍理智的將工作做到告一段落後，認命的走到辦公室的另一頭。
望著資料室那滿櫃子的文件，她簡直是欲哭無淚，看了一下時間，不知道她能不能在中午前整理好？
好在今天有工讀小妹在，不然她真的會在何小姐殘酷無情的對待下，奉獻出她在名揚公司的第一次加班。
以為這樣就能將她打敗？何小姐，你休想！
她捲起袖子，脫掉高跟鞋，站在椅子上，將上層的資料抱下來。
此時一道人影走過，停頓了一下，順手將門關上。
畢鈺兒大吃一驚，急忙放下文件，赤腳走到門邊，將門把往下壓──
老天！她被反鎖住了！
「有人在外面嗎？」顧及面子的她仍堅持以五十到六十的分貝輕喊著；「有人在外面嗎？」這回分貝已提高了一點；「有人在外面嗎──」終於肯使出渾身解數，只是為時已晚。
畢鈺兒頹然無力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扁起嘴，嗚嗚嗚……這裡空氣不流通，又悶又熱，鼻子又癢，哈啾！
資料室乃是獨立小隔間，平時少有人進來，現下她只能寄望工讀小妹在發現到她不在坐位上，會好心的到這邊來找她了。
畢小姐沒在位置上？
曲宿擰起俊眉，原本要外出的腳步停佇在接待處。「畢小姐人呢？」不悅的冷聲問道，從早上一直到現在，他都沒見到她忙碌的身影。
「我今天上班時，就……就沒看到畢小姐人了。」工讀小妹立即放下手邊工作，她沒辦法像畢姐一樣可以一心二用。
「她今天請假？」
「應……應該不是，她的包包和手機都還在位置上，也有上班的打卡紀錄，曲……曲經理，也許是她有事外出，待會兒就回來了。」怯怯的看了曲經理一眼，「曲經理，你有事找畢小姐？」
「你到大樓管理室去問一下警衛，看他有沒有看到畢小姐外出？」
「好。」工讀小妹驚覺到事態嚴重，也開始緊張了。
「有誰今天看到畢小姐？」曲宿走進辦公區，對著裡面的員工詢問。
「她一早來辦公室時還跟大家聊了一下。」
「她不在外面嗎？」
「可能剛好去跑銀行吧？」
「我有請她幫我整理資料室的文件，她說不定還在那裡。」
「資料室？」曲宿聞言，皺起眉頭，快步走到資料室，見到鐵門被鎖上，折返回去拿鑰匙，這才終於打開沉沉鐵門。
他第一眼便瞧見靠在牆角的畢鈺兒，她的眼眶有點泛紅，明顯有哭過的跡象；臉頰因室內悶熱的溫度而通紅一片，額際還滲出微微細汗；白色襯衫已解開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而原本穿在身上的小背心及腳上的高跟鞋早已被主人遷怒的丟棄在另一端。
她平時那副專業且聰慧的形象，早已蕩然無存。
「曲經理？」沒想到來救她的人竟是這位冷面閻羅，她忍著想哭的慾望，吃力的站起身。
「還好嗎？」他拾起地上的高跟鞋和背心，走近她。
「嗯。」
他瞄到櫃子上的文件資料，向來冷靜自持的俊臉上難得的多了一點裂痕，「你這段期間都在整理資料？」
「是。」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人發現，便充分利用時間整理起來，只是沒想到他們會讓她待在這裡這麼久……
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一想到此，她忍不住鼻子一酸，覺得自己好呆。
忍著生平第一次想瞪人的慾望，曲宿不解，這個女人就不會乖乖的待著等人救援嗎？
「下次注意一點，留個紙條也好。」
「是。」她吸吸鼻子，試著讓自己堅強一點。「曲經理，麻煩請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你先回家休息。」他遞給她。
「不用了，我梳理一下就好了。」低著頭，慢吞吞的穿上鞋子、套上背心，不願讓他看見她有失專業的模樣。
「你還要上班？」他的聲音多了一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多謝曲經理關心，我已經好很多了。」
瞧她明明手還在發抖，仍一味的逞強，沒來由的令曲宿的心裡興起一股悶氣。「不回家就到樓上的小房間去休息，這是命令。」
洗淨了臉，補上完美精緻的彩妝，畢鈺兒從曲經理私人盥洗室出來，發現桌上有熱騰騰的麵食，提醒著她尚未進食的事實。
香味引不起她的食慾，害怕的心情雖然已稍平復，但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就一直被關在那間小房間內，她的身子就無法克制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