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維亞
那敷衍的回答讓人想當場掐死他。瞪他一眼,南宮旭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忍住。一聽說她身邊的護衛幫了她不少忙,那是你的人?」
「你說孫澤啊?」睇他一眼,那隱忍的模樣讓風豫樂暗暗好笑。「我覺得他能力夠又忠心,能幫得到拂柳,所以提議讓他留在她那兒,拂柳沒拒絕是我的榮幸。」
「提醒他,要保持點距離。」南宮旭沒發覺,他的話裡帶著酸味。
朝臣們對這種小道消息充滿興趣,繪聲繪影地編織出一段主子與護衛的禁忌戀情,有人甚至暗示希望他能介入阻止,以防地王真的愛上一名身份低下的護衛。這些話聽在耳裡,讓他很不是滋味。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位置立刻讓人取代了。
「貼身護衛要怎麼保持距離?」風豫樂瞪大眼。那些傳聞他也聽說了,但頂多是當笑話看,沒想到精明如他卻在意起來。看到他這個樣子,他歎了口氣。「你在想什麼?」
這問句,問中他的心。南宮旭一震,若無其事的神態龜裂,取而代之的是矛盾兩難的表情。
她離開的這段日子,成了種煎熬。沒有人看得出來,因為他用過人的自制力壓抑著,讓他在事務處理上都沒有任何的瑕疵。但他的腦海,充斥著她的一顰一笑,他的心,已隨她的離去出了涅盤城。
關於她身邊多了名男子,他明知朝中的傳聞總是渲染多於真實——如他和風王,但他卻受到了動搖,猛烈的妒火,燒得他理智幾乎焚燬,他必須努力克制,才能說服自己充耳不聞,但總有絲抑壓不住的火苗,烙著他的情緒,波動不寧。
之前父王一意孤行的行徑時時浮現腦海,他總有種錯覺,只要他一旦順應了自己的思想,放縱了私慾,情況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為何人總有七情六慾?」南宮旭低道,淡然的口吻隱含著難以察覺的痛苦。
「就因為這些快樂,所以當初使者願意脫離無慾無求的仙界,留在人世。」走到他面前,風豫樂直視著他。「這和你父王的情況是不同的,你不能相提並論。」他一直將父親的罪愆背負身上,拘禁著自己,拂柳是唯一能誘得他破戒的人,他卻對這樣的執著感到愧疚。
「有何不同?」南宮旭嗤笑,捲起桌上地圖。「一樣是為了自己。」
「但如果牽扯到感情,有更多是為了對方。」風豫樂抽走地圖,不讓他藉此掩飾。「我不相信你這十三年等著拂柳出現,只是為了讓她接回領土。你的不聞不問,會傷害到她。」最近聽孫澤的回報,拂柳過得並不好,她忙於治理領地,不遺餘力,像藉此逃避著什麼。
「之前要我防備的,不是你嗎?」回瞪他,南宮旭冷怒道。一下說他失常,一下說他傷她,他到底要怎麼做?!
「該防備的是那段空白,而非真正的拂柳,別讓作繭自縛亂了你的思緒。」人吶,只要扯上了感情,再怎麼精明也成了傻子。風豫樂點到為止,揚唇一笑,又恢復平常輕佻的模樣。「再過四天就是初一,你可以親眼看看拂柳好不好,這段日子就讓我清閒一下,別再召我進宮了。」他揚揚手中的地圖,離開書房。
南宮旭往後靠著椅背,仰首上望。
作繭自縛,他是嗎?
想到那名傳聞中的護衛,他對四天後的會議,竟隱隱帶著忐忑。她那帶著依賴的笑容,是否將不再專屬於他?
他徐徐吁了口長氣,卻驅不散胸中的沈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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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議事堂裡,曲拂柳只覺如坐針氈,時間慢得好像凍結了一般。
今天的會議,她一點也不想來,想到之前苦苦期待這一天的來臨,她就覺得好諷刺。她從不知道,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竟會有讓她害怕面對的時刻。
從踏進議事堂,她就一直低著頭,有人寒暄、有人詢問,她只是本能地點頭和回應,她逃避著,不敢抬頭,怕會對上他的眼。
原本徐伯伯怕她露出馬腳,想讓她喝藥,向來順從的她卻說什麼也不答應。她不想再用那種無害的表情去欺騙他!想起他這段時間對她的好,她的心就痛得像是碎裂了一般。
恢復記憶後,伯伯的逼迫,幾乎壓垮了她。伯伯不斷要她去策動民心,計劃如何起義復仇,這和他要她以百姓福社為首要目的,截然不同。
到底什麼才是對的?伯伯對爹忠心耿耿,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著她,她怎能懷疑他?但……他呢?當年為她綻下花雨的笑顏,耐心帶領她熟悉領地的手,她沒有辦法把他當成殺父仇人看……
坐在上位,南宮旭目光緊鎖著她——她的迴避,他察覺到了。
她一直低著頭,自始至終,他連一個正視的眼神都沒有得到,輪到她述職,就樣板地念著手稿,她的心,不在這裡,只急切地想離開。
她在掛心什麼,所以顯得如此心不在焉?領地?百姓?或是……那名無法進入議事堂的護衛?
分離一個月,他得到的是她的疏遠。
「拂柳,」他緩緩開口,嗓音中帶著抑壓過的平板。「你要低頭低到什麼時候?」
他注意到了!曲拂柳一震,看向一旁想尋求支援,卻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偌大的議事堂只剩下他和她。
風大哥他們人呢?她慌張地環顧四周。
她的神情,讓南宮旭臉色沉了下來。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變得害怕和他獨處了。「剛退朝了,你不曉得嗎?」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以為耽誤到他,她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這是你離宮後第一次回來,聊聊近況,不為過吧?」看到她的小臉倏地刷白,他的心又是一擰,和他聊天竟讓她怕到這種地步。
「……很好,風大哥很幫我……」曲拂柳勉強揚起笑,藉著整理奏章的舉動掩飾、心虛。
「很好為什麼還會變瘦?」聲音突然變得很近,她轉頭,迎上一雙黑湛的眼。
一對上他的視線,她就深深墜入那片幽邃之中,再也別不開。這個月,她過得好痛苦,她好想他,想念有人為她梳發,想念陪在身邊的體溫。
「我……」才一開口,喉頭一陣哽咽,讓她說不下去。他的關懷讓她感動,卻又恨自己如此利用了他的關懷。她低下頭,深吸口氣,才又開口:「可能最近太忙了。」別對她這麼好,她不值得……
「你還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嗎?」若記得他們第一次的相會,他和她的距離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遠?
「嗯……」她只能螓首低垂地點頭。她多希望她真的沒有記起……
他朝她伸出手,她以為他要握她的手,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卻是抽走她手中的奏章,幫她整理。她咬唇,分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因碰觸不到他而感到失落。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眼光看他,她連自己的心都厘不清了……這種煎熬讓她好想哭。
「都叫你別心急了,累垮自己反而幫不了百姓。」他頓了下,才又開口:「不是有護衛會幫你嗎?」
「嗯,孫澤是風大哥派來的幫手,他能文會武幫我很多忙,你想見他嗎?我叫他進來好不好?」抓到了話題,她急忙接話。她怕再繼續和他獨處下去,她會忍不住又依賴起他的體貼,也怕她痛苦的心思,會被他發現。只想隨便拉一個人進來的她,完全忘了讓沒有官職的護衛進議事堂是於禮不合的。
將她急切的神情解讀為急欲引薦心上人的迫不及待,南宮旭下顎繃緊,當年沒捉住她手的強烈懊悔,瀰漫心頭。
他會再次地失去她,是吧?第一次是失去她的人,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如今,失去的是她的心,永遠的。
一思及此,他譏誚一笑。他憑什麼說失去?他從來不曾擁有過,不是嗎?
強壓下內心的洶湧波濤,他坐到她身旁的位置。「好,讓我見見他。」
「嗯!」曲拂柳如釋重負,立刻跑了出去,沒多久,帶著一名男子回來。
「參見幻王。」孫澤一進來,立刻行禮。
「起。」南宮旭示意他起身,精銳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相貌堂堂,正氣凜然,強健的體魄看得出長年習武的底子,若她真愛上這樣的男子,他該為她感到高興,但為何心裡的煩躁,激動得讓他無法抑壓?
「這些日子都靠孫大哥幫我,他文武全才又聰明,帶我巡視領地早出晚歸也不嫌累,幸好孫大哥還沒成家,不然打擾到他的生活,我一定會很內疚。」她拚命找話講,沒留意到他的眼神因她連番的讚揚變得越來越深沉。
原來近水樓台是不變的法則,是他造成這樣的局面,將她往外推,讓他們兩人朝夕相處,取代了他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