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深若海

第18頁 文 / 貓朵

    吧檯前的高背椅上,坐了兩個出色的男人,他們是這間小酒館的常客,但不知是何原因,幾個月前,他們便不曾再在這裡出現,直到今夜。

    他們如同以往那般,坐在固定的位子上,一切還是那麼熟悉,似是前幾個月的消失不曾發生過,只不過其中之一的男人,原本齊肩的黑髮,現在卻成了小平頭。

    眼尖一點的人,還能從小平頭男人的頭皮上,看到一道細長的白色疤痕,他像是剛動過腦部手術不久。

    殷昊把玩著手中的水晶煙灰缸,他其實是個有煙癮的人,但才經過一場手術的他,在這時候並不適合對身體會造成任何負擔的東西,像煙、像酒精……

    林凡手中握著透明玻璃杯,他剛喝下一口檸檬水。

    「想不到你那麼快就能出院,看來你身體狀況原本就應該不錯,所以復原情況才能這麼迅速良好。」林凡看了一眼殷昊頭上的長疤,語氣略帶調侃。

    殷昊開刀前,已和向震譚斷絕任何關係,季深深又離開台北前往台中,這讓原就是孤兒的他,更是沒了任何依靠。

    反正他已是成年人,沒依靠也不是太嚴重的事,但畢竟他還要面對一場手術,總不能沒有人在他身邊照顧術後的他,所以身為他好友的林凡,自是義無反顧地負起照顧他的工作。

    林凡見好友恢復記憶,欣喜之心自是不在話下。

    「那是當然啦,為了應付未來的老婆大人,我身體怎能不好?」殷昊把話說得更具「色」彩了。

    「哈哈!那我應該開始為深深祈禱才是。」睨他一眼,林凡大笑。

    「祈禱什麼?」

    「祈禱她體力也不錯,能負擔你啊。」男人嘛,聚在一起時,多半會夾雜暗示性的語言。

    「放心放心,我們在分離那麼久的時間後,都可以重新找到彼此,還愛上對方,這就表示我們是命定戀人,這輩子注定要綁在一起的,當然是可以『配合』的天衣無縫。」拍拍好友的肩,關於「性」福,殷昊相當有自信。

    此時,酒保送上了一杯果汁和一杯Kamikaze。

    殷昊接過果汁,林凡則是接下又名「水晶之戀」的Kamikaze。

    「準備什麼時候下台中去找她?」林凡輕啜一口Kamikaze。

    他不愛烈酒,這種帶著淡淡果香的酒精飲品,比較對他的味。他不知道是自上一次酒保介紹他之後,他便喜歡上這種酒精飲品的?還是方若海酒醉那夜,他在她口中嘗到相似的味道,所以才喜歡上的?

    淡淡的果香夾雜酒氣,滑過他的喉間,溫潤的感覺包住喉頭,帶點熱意。但下肚後,唇齒間留下的是苦澀,帶點些微的疼痛……是酒苦?還是心苦?

    他又淺嘗一口,試圖嘗出那份苦澀是從何而來。

    「就這幾天了吧,你該給我她的地址了。」殷昊輕槌林凡的胸口。他可沒忘記當他知道深深要離開時,曾要林凡給他深深的消息,但林凡卻要他先動完手術恢復記憶後,才肯讓他知道深深下落的這回事。

    現在,他動完手術了,也找回那段被壓迫而遺忘的記憶,是到了該讓他接回深深的時候了。

    來不及品味藏在那份苦澀之下的含意,林凡從上衣口袋裡抽出筆,再跟酒保要了一張紙,迅速寫下季深深在台中的聯絡地址。

    「這次接回她,別再讓她離開了。」他把紙條遞給殷昊,換上正經的神情。

    「當然。」接過紙條,看著上面的地址,殷昊的雙眸閃過一抹溫柔。收好紙條,他狀似無意地開口:「那你呢?」

    「我?」林凡揚眉,語氣微訝。

    「是呀,你那位方小姐。」手術前,殷昊聽林凡提過相關的事,他不怎麼認同林凡的處理方式,只是當時他一心求手術成功,還他完整記憶,沒那個心情和林凡多談什麼。

    「怎麼忽然提起她?」黑眸半垂,林凡睇著杯中的液體。

    「你不想她嗎?」殷昊喝著果汁,並透過舉高的杯子,看著好友的側臉。他無父無母,自小就被丟在育幼院門口,上天沒給他雙親,卻在他成年後給他林凡這麼一位比親兄弟還親的朋友,這樣的人生他很滿足了。

    林凡聞言,唇緊抿著。

    「其實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你何必非得用分手來收場?」面對心愛的女人,哪有把她往外推的道理?林凡是重情重義的人,殷昊不懂為什麼唯獨方若海這件事,他要做得這麼絕情?那不像他啊!

    「她不該騙我,不該延遲我去美國的時間。」林凡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泛白,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如果讓我早點去美國,我就能早一步回來,深深就不會面對那麼難堪的場面。」一想起季深深一個人站在車站大廳,可憐兮兮拉著路人的模樣,林凡就忍不住自責。

    「嘖,你對我未來老婆真好,要不是知道你的為人,我真會以為你愛上了她。」殷昊的眸光在好友身上飄了兩圈後,玩笑說道。

    林凡淡淡回望一眼,眸光冷冷的。

    「哈哈哈,說笑而已。」殷昊爽朗笑笑後,語帶正經的開口:「深深有你這個猶如親生兄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氣。同樣,我有你這樣的朋友,也是我的福氣。」

    「講那是什麼話!」林凡側頭看他一眼。朋友之間,何須如此客套?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方若海沒騙你,沒拖延時間,深深就不難堪嗎?對,或許你可以因此而阻止我和她的那場婚禮,但是,最後真相還是會揭開啊!我還是會知道我的身世,她也會知道她只是個實驗對象。」

    林凡目光定定落在杯上,半晌後,才喃道:「我知道全怪罪她,對她是不公平了些。」

    「那你為什麼要分手?你不是愛她嗎?」

    你不是愛她嗎……是啊,他是愛她啊。尤其最近每晚回家踏進家門,未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未見無論做什麼事時,總愛抬抬腿的她,他會有很強烈的失落感。他對她的愛,超乎他的想像。

    但為什麼要分手?他再問自己這個早已自問過幾百次的問題。

    「她不該說謊。」她要他綁架他,再要他以她為人質威脅她父親……後來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心眼,他難以接受她是如此狡猾之人。

    「說謊?誰沒說過謊?你沒說過嗎?」殷昊挑高眉毛,意外他的鑽牛角尖。

    他沒說過嗎?當然有,而且還不少。光是待在研究室的那段時間,為了實驗,他就不知撒了多少謊言。他不也是用謊言騙得了季深深的信任嗎?

    「我以為經過我和深深的事,你應該能體會到很多事不能只光看表面的道理。」殷昊盯著若有所思的好友,「如果她一個謊言就得在感情上被你判出局,那麼我的情況不就得讓深深判死刑?就連你也別想得到深深的諒解。」

    很多事不能只光看表面……那日若海是怎麼說的?她要他聽她解釋,但他的反應呢?他沒給她機會,盛怒下還要她離開。

    深深都有雅量原諒他起初的接近是另有目的的了,那麼他為什麼沒有同樣的雅量來對若海?何況認真論起來,比起若海,他當初對深深的欺瞞才更是誇張。

    當時的他,怎麼沒能想到這些?

    見他不語,殷昊以為他不認同自己的話,又說:「我當初決定加入這個實驗時,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深深。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它想來時,就算是有目的,就算動機不單純,它就是來了,教人忽略不得。如果當初我沒有加入這個實驗,也許我和深深到現在還是毫無交集的兩人。」

    喝了一口果汁,殷昊繼續往下說:「開完刀躺在病床上時,猶如重生般,只想著如果可以和深深相守到老,我就滿足了。」

    笑了笑,他眸光中儘是柔情,「有些東西一旦在心裡紮了根,就一輩子也忘不掉。剛開完刀那幾天,來探望的人幾乎都會帶上一把花來,我只要一看到病床旁花瓶裡的花,就想到深深。偶爾遇上身形和深深差不多的護士,就會忍不住聯想深深穿上護士服的樣子。因為她在我心裡生了根,所以很多事都會不自主地聯想到她。我想……這就是愛情的味道。」

    聞言,林凡仔仔細細思考他的話。是啊,愛情確實很妙啊,就算若海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就算她動機不單純,但他還是愛上她了,她也沒拿著刀槍逼他一定要愛上她啊。

    這時,「轟」地一聲,外頭下起大雨。林凡偏過身子,視線越過店內的人們,直接看向室外,他瞪視夜色下的雨幕,想起那晚若海在雨中等待過街的畫面。

    因為她在我心裡生了根,所以很多事都會不自主地聯想到她……殷昊對深深是如此,他對若海又何嘗不是?

    喝下一口Kamikaze,淡淡果香混著酒精的苦味,他像是嘗到那晚醉酒的若海的味道:透過夜色下的雨幕,他彷彿看到若海頑皮地在街邊踩水;在便利商店看到衛生棉,若海汗濕的痛苦表情就浮現他腦海;去麵攤吃麵時,愛點餛飩湯,他很想念炸餛飩湯的滋味;偶爾在電視廣告上,看見藝術活動的廣告,他總想起舞台上的她……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