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花兒
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於是站起來換好衣服,偷偷的跑到花園去剪了一大束媽咪種的玫瑰,接著用手機叫了無線電計程車,然後站在大門口等。
也許她無法改變過去發生的事,但至少她可以希望那個傷害沒有讓金爾湛背著傷痕不愈。
黑暗的懸崖邊停著一輛深色跑車,黯淡的星光更加隱蔽了它的存在。
幾乎已經沒有人車的山路,只有呼嘯的山風和山下閃爍的萬家燈火。
金爾湛背抵著保險桿坐著,很多很多年前的這一天,他父親開著車從這裡衝下去。
利用死來逃開一切?還真是方便呀。
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他不大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在每年的這一夜總會跑來這裡把自己灌醉。
如果他喝得夠醉,也許還能順便從這裡衝下去。
閉起眼睛,腦中響起一個童稚的聲音──
「爸爸!為什麼媽咪要脫光光坐在王叔叔身上?」
假若,只是假若而已,當年他沒有對父親發出這個疑問,他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假裝妻子沒有出軌,一家人很幸福和樂?
很多年後的今天,他才發覺,父親對母親的行徑並不是一無所知,只是在假裝,只要不去相信,就不需要面對。
但是他用一句話,簡單的一句話,就把事實扔到他面前,讓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這麼說來,父親開車衝出山崖到底是誰害的?
此時他聽見車聲,緊接著是一陣燈光從斜後方射來,他轉頭去看,剛好來得及看見一輛車呼嘯而過。
那輛車轉彎後消失不見,快得像是掉進某個黑暗空間似的。
當年父親衝出山崖的速度也是那麼快吧?
他站起身,將手裡的余酒全倒進山崖底,「敬你!該死的世界!」接著將空酒瓶遠遠的扔開,打開車門,他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盯著前方的燈火,他的腳緩慢的放開煞車。
米妍紫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來對了地方,她只知道大概的位置,這條山路有許多驚險的山崖,她並不清楚金爾湛的爸爸是從哪個地方掉下去的。
計程車走了之後,沒有路燈的山路看起來很可怕,她忐忑的走著,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
「我跑來這裡幹麼呀?」
她哀怨的體認到自己到事發現場獻花的舉動真是幼稚又衝動,正當她這麼想時,忽地聽見引擎聲,這才發現有輛深色的車子停在前面,只有尾燈暗紅的煞車燈是亮著的。
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在這?是看夜景嗎?
還是……她莫名其妙的想到金爾湛,於是加快腳步,當她從駕駛座旁的窗戶看見他時,心裡的震撼倏地無以復加。
他眼神冷漠而堅定的望著前方,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用力到連在窗外的她都能看見他手背上浮起的血管。
「金爾湛!」她拍打著窗戶,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彷彿進入全然封閉的世界,斷了與外界所有的聯繫。
米妍紫驚恐的發覺車子緩慢的向前移動著,前面是山崖,但他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金爾湛!喂!喂!」
他的毫無反應讓她無計可施,只好跑到車前張開雙臂,阻止他前進。
老天爺,求求禰,讓他停止、讓他停止!
亮晃晃的車燈打在她身上,她含著眼淚的眸光讓金爾湛感到有些困惑。
在被酒精蒙蔽的意識裡,他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面著光張開雙臂的米妍紫,像是長著翅膀從天而降的天使。
「米妍紫?」他用力踩住煞車,睜大眼睛看著平空出現的她。
打到停車檔,他決定下車去確定是現實還是幻覺。
他下車,幾乎在同時她撲進他的懷裡,「你在想什麼呀!」
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知道那種瘋狂的行為來自酒的效力。
「天呀?你居然是真的?」
這女人本事也太大了,居然從他腦海裡跑出來,真實的站在他面前?
「酒鬼!喝了酒就以為自己有翅膀可以飛呀!大笨蛋!」
如果她沒有來這,他會做出多麼愚笨的事來?等到他當了鬼之後才想要戒酒就太晚了!
金爾湛握住她的肩,使她仰頭看他,他仍是不確定的伸出手指摸著她細緻的臉,「你在哭?那麼你是真的?」
她氣惱的揚手打她,用力的甩他一耳光。「喝酒!喝酒!喝到連我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我打你也不會痛吧!」
火辣辣的痛覺和她溫熱的眼淚,居然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溫暖感覺,從他八歲之後就感受不到的一種感覺。
他覺得很溫暖。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不知道啦!」說不出口來獻花的這種傻事,她覺得很蠢,但她慶幸自己來了。
「看到那裡沒有?」他手往前指,酒精讓他倍覺脆弱,「他就是從那裡衝出去的。」
「那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他微笑著,但那個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意外不會讓人先放下小孩才衝出去。」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開口告訴任何人他在場,他親眼看著父親做這種事卻沒有阻止。
所有的人都說是意外,但他很清楚,那是一個選擇。
「我沒有阻止他。」
米妍紫溫柔的撫著他的頰,很心疼的安慰,「你只是個小孩。」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她,「你好暖和,而我好冷。」
她反手抱他,「那麼你要緊緊抱住我。」
他的重量全放在她身上,她撐不住,兩個人緩緩的坐倒在地上,靠著車子。
不知是累了、醉了,還是安心了,他竟就這麼靠在她身上睡去。
米妍紫陪著他,直到第一道曙光穿破黑暗,籠罩他們,她才悄然離去。
陽光的熱度讓金爾湛醒來,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住直射的陽光,宿醉讓他頭痛、喉嚨幹得像火燒。
「該死的!」他坐進車內,想到昨晚酩酊大醉後的那個夢。
他居然夢到了米妍紫,真是太瘋狂了。
雖然只是一個夢,卻真實得讓他連在夢醒了之後依然感到安心、溫暖。
就連作夢,她都能讓他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他是怎麼了?她到底在他身上施了什麼魔法?為什麼讓他這樣無時無刻的記掛著她?
第七章
米妍紫不安的坐著,她低垂著頭,專心的看著自己互握的手指頭。
美艷性感有如維納斯女神般的白黛娜則戴著大大的貴婦帽,穿著昂貴的訂製禮服,笑盈盈地和其他貴婦寒暄,絲毫沒注意到旁邊的女兒坐立難安。
在這個佈置著許多鷲尾花和白、粉色緞帶的教堂裡,幾乎所有在各個階級稱得上有份量的人都出席了,政治大家族的長子和美女主播的浪漫婚禮,吸引了許多媒體爭相報導。
不只主角發光發亮,就連觀禮的賓客都喜氣洋洋的出現在攝影機鏡頭前。
一開始,米妍紫就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她,回過頭,的確也對上幾雙充滿愛慕的眼睛,其中也不乏剛才大方上前表達愛意的異性。
但是……那種強烈被注視的感覺,彷彿要燃燒她似的卻始終存在。
那種奇異的視線,讓她羞愧的想起金爾湛那有如燃著野火的雙眸。
當他注視著她時,她就有這種快要燃燒的快感。
老天呀!她居然在神聖的婚禮上,荒淫的想著和金爾湛激情的纏綿……
她無時無刻想著他,她想念他,卻又沒有勇氣去找他。
真氣自己那天說的話,她為什麼要說再也不見他呢?
就連那一晚,當他安心的熟睡在她懷裡時,她也不得不在他醒來之前離開。
她懂得像他那樣高傲的男人絕不願在人前示弱,就算是喝醉了,也不願被看出脆弱的一面,所以她只能在天亮時離開,讓他不至於因為那晚的脆弱而感到難堪。
只是……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這樣愛著一個沒有回應的男人,她為他所受的傷又該到何時才會痊癒?
「小紫!」牧七海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難掩興奮的說:「你來啦?」她的眼光微微移動,在沒看見令她心跳加速的人之後,有點失望的垂下眼。
「爸爸那裡有點事,維凱去幫忙了,晚點才會到。」看出她的心事,她好笑的解釋。
還好安安的爸爸所支持的政黨和牧家的政治立場相左,所以她避開這種場合,否則她一定又要罵小海沒眼光,只想著維凱。
「真的嗎?」牧七海緊張的說著,眼睛卻充滿希望和期待,「我的樣子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你很好、很完美,非常漂亮呢!」穿著純白性感的伴娘禮服,讓清秀可人的七海多增一股成熟的魅力,米妍紫衷心的稱讚。
「啊!」牧七海輕呼一聲,面色微變,「他怎麼也來了?」咬著唇,她自言自語,「哥哥一定會很不高興的!」
應該沒有人邀請金爾湛才對呀!
誰都不想自己結婚典禮上出現前任情敵,說是情敵其實也不正確,傳聞如果沒誇張的話,她哥哥枚其邁只不過是接收了金爾湛拋棄的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