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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黃千千

    「我敬你。今晚你忘了我是個姑娘,你把我當兄弟,就當我們都還是娃兒的時候,我們會玩在一起、睡在一起、練功也在一起,被打、被罵都在一起。」她大眼眨著祈求。「好不好?」

    「兄弟?」他苦笑了。難道她對他真的只有兄弟的感情?「就算是兄弟,你也不該跟余閱這麼親密!」

    「啊……」她不懂,搖搖腦袋。

    「沒什麼。」他懊惱自己的多嘴。

    「你別不理我,你都不跟我說話,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真的有那麼惹你討厭嗎?」她藉著酒膽,忍不住抱怨。

    「我沒有不理你,我也沒有討厭你,你也知道我的話本來就不多。」那是嚴齊所陌生的情緒,他不知道該怎麼和是姑娘家的余恩相處,尤其在她成為他的人之後,還是在那種不堪的情形下。

    「亂講,你以前的話挺多的,什麼都告訴我。」她又斟了酒,卻被他一手擋下。

    「別光只是喝酒,先吃點東西,否則會醉的。」

    「醉了好呀,一醉解千愁,千愁難解,只好喝醉。」她推開他的手,又喝乾了一杯酒。

    「你到底怎麼了?」看著她那不尋常的樣子,他內心有著淡淡的擔憂。

    「嚴齊,如果大小姐為了你,沒有嫁人呢?」她點亮了桌上的燭火。

    「不可能,沒有那種如果。」他拒絕回答假設性的問題。

    燭火照亮他剛正的大臉,她清楚看見他的眉頭皺了皺。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嚴齊走出去開門,果然是傅時得依約來訪。

    兩位高度相仿的男人互相凝看著,傅時得深邃的眸裡,似乎有那麼一絲的嫉恨;而嚴齊是一臉坦然外加疑惑。

    「傅公子。」余恩站起來,出聲打破沉默。

    「想必這位就是新科舉人嚴師傅?」傅時得有禮的對著嚴齊拱手。

    「不敢當。」嚴齊也拱手回禮。

    「傅公子,你們聊,我出去吹吹風。」她邀請傅時得入內後,人就一閃,閃出了大門外,還順手關上木板門。

    傅時得是來找嚴齊的,是要談論有關大小姐的事,她該留給他們單獨談話的空間。

    她沒想到自己這麼膽小,竟然不敢親耳聆聽傅時得帶來的消息,但又忍不住想知道,於是她只能蹲坐在門檻上。

    入了夜的風越吹越冷,她忘了加件外衣,只能任憑冷風吹凍她的雙頰。只可惜她的耳力再好,在裡頭的兩個男人似乎刻意壓低音量,她竟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可恨呀,她幹什麼故作大方的走出來。

    燭火才剛點亮,她以為這一談應該要談到月上樹梢,沒想到才一刻鐘,大門就已經打開了。

    她從門檻跳了起來,一臉驚慌。

    「傅公子,這種小地方,就不留你下來用飯了。」嚴齊說著極為客氣又冷淡的話。

    「嚴師傅,你真的不再考慮嗎?」傅時得的表情多了來時所沒有的笑意。

    「不用了,謝謝傅公子特地走這一趟,嚴某就不送了。」嚴齊眉眼間展現自信的風采,在傅時得這樣的貴公子面前,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供人使喚的僕傭了。

    「嚴師傅,傅某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傅時得問得誠懇。

    「當然,還多謝傅公子看得起。」嚴齊頷首。

    「那,在下就稱你一聲嚴兄了。」

    「傅兄,麻煩你的事,還請你多留意。」嚴齊也隨和的改了稱呼。

    「我知道,是家門不幸,我會明快處理的。」

    「謝謝傅兄,傅兄請慢走。」

    直到傅時得走遠了,余恩恐慌的心神還是沒有回復。

    「還不進屋嗎?外頭風大。」

    嚴齊的話聲才落,她的身上就多了一件披風,那是他為她披上的。

    「你怎麼沒有跟他一起走?」她吶吶地問。

    他不解地看著她。「我為什麼要跟他一起走?」

    他轉身要進屋,看她一臉慌亂地還杵在大門口,他只好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屋內帶,然後再把大門關上,遮住那初冬灌吹的冷風。

    「因為……」她的背抵在關緊的門板上,臉上還是有著擔憂。

    「你怎麼了?」他看得出來,她的神色表情都不對,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嘻嘻哈哈。

    「他是大小姐的友人,難道他不是要帶你去見大小姐嗎?」

    「然後呢?你以為什麼?」

    她情急下抓住了他的衣擺。「我以為你要離開這個家,你要離開我,你要跟傅公子去見大小姐。」

    今晚,冷風吹動酒意,她沉在心裡的話,再也忍不住的全數吐出。

    看著她那張苦哈哈的小臉,他握住那只扯住他衣擺不放的小手。

    「我不會離開你,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你明白嗎?」他淡淡扯動唇瓣,給了她安心的笑容。

    「你難道不會想去見大小姐嗎?」明知他把她當兄弟,她還是開心的笑了。她懸在心上的痛呀,她愛的嚴齊,心裡卻是愛著別的姑娘。

    「都過去了。」他淡淡的說著,放開了她的手,轉身坐回椅子上。

    他雖然說得雲淡風輕,她還是感覺到他的異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她不在乎當他一輩子的兄弟,反正她也嫁不了別人,她寧願這樣跟他過一輩子。

    而她也暫時忘了,即使嚴齊不去見羅婕,他也有可能會娶別的姑娘,就像是珠兒。

    「那個傅公子怎麼說?」

    「沒什麼,你不要多想了,吃飯吧。」他拿起筷子,臉上鬱結著。

    她在他身邊坐下。「嚴齊,我敬你三杯!」她又幹了一口酒。「我們以此酒為盟,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你日後是不是武狀元,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你答應嗎?」

    他舉起酒杯,與她的酒杯碰了一聲,也許是酒意,讓他今晚卸下些許的防備,跟她相處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僵硬。

    「當然,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一言為定!」因為他的信誓旦旦,沒有任何猶豫,她開懷地笑了,一解剛剛傅時得來時的鬱悶。

    她舉起右手,等著跟他擊掌。雖不是私訂終身,但有了他這句話,她心頭就漾滿了幸福。

    「一言為定!」他也舉起右手,輕輕與她擊掌,宣誓盟約。

    看到她剛剛慌亂無措的樣子,他的心竟浮躁不安,得用盡他的克制力,才能讓自己表現得雲淡風輕。

    一年半了,他不想破壞目前的平衡,他真怕她會離開她。她要當兄弟,他就當她的兄弟,就算這一輩子兩人的關係只能是兄弟,他也甘之如飴。

    他看著她雙頰生嫣、笑若桃花。

    反正她不能再嫁給別的男子,他也一定不會再娶別的姑娘,等他功成名就,他就可以坦白自己心意,他一定可以讓她過好日子的。

    有她一輩子的承諾,他的心可以更加沉著,現在的他,只能一心朝著求取功名之路努力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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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年才剛過,新芽都還未長,在嚴齊赴京參加禮部舉行的會試之前,春風才剛起,就吹來了媒人婆的蹤影。

    余恩從菜田回來,就撞見了媒人婆搖著胖胖的身影、笑得合不攏嘴地站在大門口。

    「嚴師傅呀,你年輕有為、一表人才,這我們鎮裡好多姑娘都心儀於你。你也知道我媒人婆這塊金字招牌,我絕對不會隨便找個姑娘來說親,要找也得找匹配得上你的姑娘。」

    嚴齊只是淡淡勾動唇瓣。「大嬸,謝謝你的好意,我還不想娶妻。」

    他待人處事總是溫和有禮、含蓄內斂,不像是一般練武者的莽撞粗俗、有勇無謀。

    他有著文人與武人皆備的才華,在這缺乏人才的小鎮上,他是媒人婆手裡炙手可熱的好對象,更是黃花大閨女心儀的頂天立地的男子。

    「怎能不想呢?你都已經二十一了吧,我家那口子在你這個時候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那珠兒知書達禮,老夫子又很中意你這個女婿,托我來打聽打聽你的意思,要是你還沒有訂親,心裡也沒有喜歡的姑娘,你就認真考慮考慮。我做媒人做了二十年了,你們是我看過最合宜的一對,這珠兒一定能為你生幾個白胖的小壯丁的。」媒人婆終於看見了手裡提著一個大竹籠的余恩。

    「恩兒呀,你也來說說你表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大嬸!」余恩連忙打斷媒人婆的喋喋不休,她的表情就像是陰天裡的雲層,難看得不得了。「我表哥不急著娶妻,等他考上武狀元再說吧。表哥,我說得對吧?」她眼巴巴地看著嚴齊。

    「嗯,大嬸,我表妹說得沒錯,你回去告訴珠兒,我很抱歉,得辜負她的心意。」嚴齊應和著。

    「唉呀,反正不急嘛。齊兒呀,你真是好樣,我看你一定會中狀元,那就是我鳳陽縣的第一個武狀元,到時還怕娶不到千金小姐嗎?」媒人婆笑瞇了眼,嘴裡喊得親熱,連忙見風轉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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