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希枒
人生精華的十年,變化最大,往往一個決定能影響接下來的數個十年。
完成階段性的人生目標,工作穩定後,或許會結婚生子,向另一個階段邁去。
所以蘇雅茉有了伊苑後,會不會開始想找一個分享人生的伴侶?
那個男人會跟她住在同個屋簷下,一起吃飯、談天,晚上一起睡在同張床上。
從今以後,她將專屬於某一個男人。
這個想法讓他抿緊了嘴,直覺排斥這個可能。
「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不過真難得會在正常下班時間看到你在家,在我現在的家裡。」蘇雅茉抱著一堆食物站在自家玄關,半是驚訝、半是調侃的說。
樓允泱的打擾通常都是在深夜以後,今天居然會在傍晚時分坐在沙發上,在「她家」一副等門的樣子,讓她這個剛回家的正牌住戶看得是既無奈又納悶。幸好今天小蝶留在伊苑裡陪泰瑞招呼客人,不然她可能又要多費一條心思,處理人狗對戰了。
他沒多說什麼,起身接過她手中的重物往廚房走去。
他的異常沉默、異常神色,教她不得不注意。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用工作嗎?發生什麼事了?」她跟在背後關心問道。
「我有去上班。」他很平板的回話,「只是提早下班。」
「為什麼?」她停在他背後,看著他將她的糧食放進冰箱。
「沒什麼,想一些事罷了。」他的聲音跟冰箱一樣,保持攝氏四度。
低溫說話是樓允湛的專利,若發生在樓允泱身上,絕對不會是沒什麼事。
「想什麼?該不會又跟某某人分手了吧?」即使他會因為這個理由而心情不佳的可能性很低,但她想不出其它能讓爽朗的樓二少變陰天的原因。
聞言,樓允泱重重關上冰箱,轉身盯著她瞧。
「如果我說,我要結婚了。你有什麼想法?」
「結婚?」看他罕見的嚴肅,她認真地思考了幾秒。
「如果確定你不是開玩笑,我想我應該會跟你聊一聊吧。」
「你想跟我說什麼?」他黯淡已久的目光突然亮了一點。
「我要確定你瞭解婚姻的意義,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影響了兩個人的人生。如果沒問題,最後就獻上我貴重的祝福,畢竟我們認識二十多年,可不是一般的泛泛交情。」她一臉理所當然。
他眼底的火光又退了下去。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你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我結不結婚,或是跟誰結婚。」他的聲音降到冰點以下。
察覺到他的不悅,蘇雅茉的疑惑更深。
「你怎麼會想到結婚的話題?」該不是被哪個紅粉佳人逼婚了吧?
她轉轉眼珠子,在心裡悄悄推測。
樓允泱回她一個凌厲的瞪視。
「如果我無法應付那些小手段,還能保持單身到現在嗎?」瞪破她的猜臆,他的臉色覆蓋著一層冰霜。
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極了樓允湛,讓她習慣性的害怕。
「我想不透自由慣了的你,有必要去想那些不列入考慮的事嗎?」她搞不懂他的陰陽怪氣從何而來。
樓允泱神情恐怖地瞅著她瞧,過了許久,才聽到他說:
「我要去洗澡了。」
丟下話,他悶聲走上樓去,留下摸不著頭緒又覺得事情沒解決的蘇雅茉。
樓允泱的怪癖不少,心情不好就沖澡便是其中一項。
只是他到底在不爽什麼呢?
第五章
淋過水後,樓允泱情緒冷靜不少,但卻怎麼也沖不掉心裡的煩悶。
連他自己也無法回答蘇雅茉的疑問。
他何必去煩惱婚姻問題呢?
他依舊可以自由自在地交朋友,依舊跟蘇雅榮是好朋友,何必去想或許是不存在的未來呢?
該死的是,他對蘇雅茉的那句「兩個人剛好可以一起作伴」在意極了!
為什麼她選的是孟知遠,而不是他呢?
無論是交情或是其它條件,他應該是第一選擇啊。
但為什麼是孟知遠呢?
一想到這,他又想要走回去沖水。
但手還沒碰上浴室門把,他看到從頭髮滑落的水滴,心裡的不甘滿溢出來,氣得毛巾一甩,轉身走下樓。
「蘇雅茉,你給我說清楚!」一推開房門,他情緒激昂地道。
「給我五分鐘,讓我把知遠的設計圖搞懂。」她坐在桌前,頭也不回的說。
又是孟知遠!
他咬牙切齒地嚼著這三個字,五分鐘剛好夠他洩憤。
「好了。」消化完一堆扭曲的程式,蘇雅茉終於有空理他。「你找我有事?」
五分鐘的間隔也磨耗掉他大半的不滿。
他突然想到,他有什麼立場質問她的任何決定?他只是她認識很久的老同學罷了,不被她列入考慮名單,又如何呢?
「沒事。」他悻悻然從抿緊的唇間吐出這兩個字。
天曉得他有多厭惡這個「只是老同學」的立場。
「沒事幹嘛叫得這麼急?」蘇雅茉奇怪地掃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她瞠凸了眼珠。
「我現在才發現你身材很好耶!」她驚艷一呼。
拜泰瑞收集希臘雕像的癖好所賜,伊苑裡到處看得到黃金比例的男體像:身邊又老是繞著泰瑞或白湘凝這種對男性軀體有強烈要求的族群,看多、聽多,就算不是有意,她也有了一點小心得。
像樓允泱這樣髮梢半濕滴著水,上半身光裸泛著水氣,下半身的抽繩褲哈到好處地卡在髖骨間,以泰瑞的說法是,人間尤物,教人垂涎欲滴;換白湘凝說的話,就是散發強烈費洛蒙的攻擊狀態。
以她看來,他的骨架比例佳,筋肉的生長適當,足以包覆骨骼且兼具線條優美,不會過於發達。
總結是,樓允泱的確有遊戲人間的本錢。
「你是怎麼維持的?看你平常不是工作就是換女朋友,哪來的時間運動呢?」她走向他,邊說邊伸手在他胸前試驗肌肉的質感。
「你做什麼?」樓允泱隨即撥開她的手。
她納悶看著被架開的手。「我只是想印證一下泰瑞所說的,有如覆著上好絲絨的鋼鐵的感覺而已。」
「那是什麼東西?」他直覺皺眉。
「精實肌肉的形容詞。」她大方分享知識。「我看小白的書上也是這麼寫的。」
「那又是什麼書?」他眉間的皺折更緊了。
蘇雅茉神秘一笑。
「雖然你成年了,但你不會感興趣的。」
他不認同的瞥了她一眼,大概可以猜出那是什麼十八禁的讀物。
「雖然你沒看過,以後也不會碰,但裡面有些內容挺實用的。上次有客人問我問題,我就是用小白書裡的敘述作回答。」沒理會他的排斥,她繼續她的經驗分享。
「什麼問題得從那種書裡找答案?」他質疑。
她又是神秘一笑。
「那種問題你永遠碰不到。」
「你可以告訴我,我可能會遇上的問題。」他沉下聲音,討厭這種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覺。
「有些對我而言是麻煩,但對你絕對不構成問題。」經營一家賓館會遇上形形色色的疑難雜症,她有根本性的隔閡存在。
「珍可以舉例。」他堅持參與。
她困惑地瞅了樓允泱好幾眼。
今天他到底在鬧什麼彆扭,怎麼什麼事都這麼堅持?
最後敗在他兇惡的眼神之下,蘇雅茉認份的吁了口氣。
「有年輕、不太有經驗的客人,看過店裡提供的教學動畫後,會問我更實際卻很難表達的私密問題。例如說,初夜真的很痛嗎?那種痛是怎樣的痛法?某某體位真的比較容易達到高潮嗎?又某某體位符合人體工學嗎?照著做不會受傷嗎?」她瞥了眼樓允泱越來越扭曲的臉色,不敢說出更勁爆的難題。
「你是怎麼回答的?」他問得有點乾澀。
她納悶地瞄他。
這個身經百戰的大情聖,會對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感到不好意思嗎?
「當然是盡量給予專業又正確的答案。」
「專業?什麼專業?」聽到這兩個字,大情聖瞪大了眼睛。
蘇雅茉認為「奇怪」這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樓允泱了。
他今天陰陽怪氣就算了,還容易大驚小怪,完全看不到他平常那瀟灑的氣度。
「當然是我的專業。雖然沒有正式執業,但至少念了好幾年的書,考過執照,基本醫藥知識已經是我的常識了。再不然,那些真正走本行的同學們,也會提供我資訊與咨詢。」
聽過她的解釋,樓允泱不知為何緊糾的心情,這才鬆了開來。
「不過,書本的知識是死的,沒有親自實驗過,講起話來總是心浮浮,少了肯定的說服力。」她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這就是她跟那些客人間,必然存在的隔閡。
多出來的一句,將他的心莫名吊上喉問。
「實驗?你要做什麼實驗?」他稍嫌焦急。
兩人都是學科學的,他當然知道實驗所代表的意義。
現在,他只期望,她想的跟他想的是兩碼子事。
蘇雅茉轉頭,眼神真摯地看向他。
「你覺得一個沒有性經驗的老闆,適合經營以情侶為主客層的旅館嗎?」她目光閃閃地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