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心寵
「展顏,你說的傳聞,不會是朕心中所想的吧?」皇上語氣出現少有的遲疑。
「回皇上,臣侄所說的,的確如您所想,是關於臣侄的母親與皇上的一段往事。」穆展顏坦然回答。
「萍萍……」皇上不由黯然喚出一個女子的小名。
「萍萍是展顏的母親。」太后見蘇怡滿臉困惑,低聲解釋,「她在嫁給展顏父親之前,曾與皇上有過一段刻骨深情,可惜後來她沒能入宮為妃,反倒成了皇上的弟媳。之前有過傳言,說展顏其實是皇上的骨肉,而皇上又的確太疼展顏,對他的疼愛簡直超過了諸皇子,所以太子才會聽信讒言吧。」
「原來如此……」蘇怡恍然大悟。怪不得太子要處心積慮剷除展顏,想必是怕日後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吧?
「皇上,今日既然臣侄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不如就乾脆做個了斷,讓太子確定臣侄的身份,也順便化解臣侄多年的疑惑。」穆展顏坦率直言。
「展顏,關於那個傳言,你心中是怎麼想的?」皇上的問語很輕。
「臣侄相信母親在出嫁之前,的確與皇上有過一段真情,可她自從入了王府,與我父親恩愛有加,一直到她去世,念的都是父親的名字。所以,臣侄相信自己只是南敬王而已,並無其它的身份。」他委婉地回答。
「一直到她去世,念的都是你父親的名字?」皇上忽然笑了,笑中有萬分淒楚,「好,展顏,今日就做個了斷,讓你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
「皇上,恕臣侄斗膽,懇求皇上與臣侄滴血驗親。」穆展顏態度充滿篤定。
「父皇……」太子反而害怕了似的,怕真的驗出什麼令他難堪的後果,「您是萬金之軀,怎麼可以隨便與人滴血驗親?傳出去也不像話……」
「你住嘴!」皇上再次喝斥他,「朕既然已經答應了展顏,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況且,這不也是你想知道的結果嗎?你不是一直在猜測展顏是不是你的親兄弟嗎?」
「兒臣……」太子囁嚅著,不敢再多言。
「既然要滴血驗親,這兒正好有一個大夫,也不必傳御醫了!」太后適時掀簾,走了出來,「這畢竟是咱們的家務事,少一個在場總是好的。」
「大夫?」眾人四下瞧了瞧,似乎在問,哪兒來的大夫?
「喏,阿音不就是一個女大夫嗎?」太后指了指身後的人。
「我?」蘇怡又是一驚。
「你連那麼重的傷都能治得好,應該不怕見這一點血吧?」太后回頭笑道。
「是,」蘇怡只好領命,「民女這就去準備。」
「皇上,我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滴血驗親的東西,煩你們幾個爺們在外面耐心等等。」太后向蘇怡使一個眼色,重新放下門簾,回到這方隔音的空間。
「太后有話要說?」蘇怡立刻領會。
「說實話,哀家很疼展顏這個孫子,就因為太疼這個孫子,實在不願意他捲入王位爭奪的腥風血雨中,」太后歎一口氣,「阿音,卻不知你是怎麼想的?是要當王妃,還是打算做皇后?」
「皇后?」她連連搖頭,「民女從未有過此非份的念頭!」
「真心話嗎?」
「民女就算再羨慕皇后的鳳冠,也不願意展顏涉險……民女與太后一樣,只希望他當一個安安穩穩的南敬王。」她抬起真誠的雙眸,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心意。
「好,」太后欣然點頭,「希望展顏也與我們有一樣的想法,將來,不會怪咱們斷送了他的前程。」
「可……萬一展顏真的是皇上的……」她咬唇道出顧慮。
「你不是女大夫嗎?滴血驗親這種小把戲,真的沒有辦法讓它不靈?」
「太后是指……」她當下悟解太后的含意,「民女知道有一種草藥,滴在水中可以使血液分化,只是一時之間,不知去哪裡尋找……」她猛地一抬頭,「或許,根本不用什麼草藥!」
「那怎麼成?」輪到太后迷惑了。
這時宮女已端來清水與瓷碗,蘇怡毫不猶豫地伸出食指,狠狠將它咬破了艷紅的血頓時滴入碗裡。
「你是說……用你自己的血?」太后頓時明白了。
「這算是欺君嗎?」疼痛使她蹙起眉,但她在這一刻卻有種義無反顧的勇氣。
「就算展顏是皇上親生,他知道我們在保護他的兒子,也不會怪罪的。」太后定論。
「萬一日後東窗事發,就斬我一個人的腦袋好了。」蘇怡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這一碗血滴等會兒該如何偷龍轉鳳?」
「這個你放心,哀家手下的宮女都是偷龍轉鳳的行家!」太后與她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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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沒有融在一起。
走出養心殿的時候,蘇怡注意到皇上與太子複雜的表情。不知他們是高興,還是意外,抑或有半點的失望?
「折騰了半天,眼看就要天亮了。」穆展顏望著天邊吐白,如孩子般大大伸了個懶腰,「不知為何,這一刻,心情輕鬆了許多!」
蘇怡望著拂曉時的御花園,一草一木彷彿籠上一層輕霧,有種復甦的美麗。
「你看,那是我從前住的地方!」穆展顏忽然指著一處綠色的宮牆。
「你從前住在宮裡?」
「我年幼時,母親多病,太后便把我接進宮中親自教養,一直到成年才出宮。」他微笑,悠然回憶,「記得剛入宮的時候,覺得這裡比家中實在大太多,也美太多,興奮得整夜睡不著覺,四處亂跑,太監和宮女跟在我身後直追!」
「原來你小時候是個調皮的孩子。」看他現在溫文爾雅的模樣,倒著實瞧不出來。不過方才與太子爭執時的狠勁,恐怕有些小時候的影子。
「來,我帶你去看我從前養的鴿子,它們應該還在!」他一時興起,牽著她奔往舊居,她卻忽然頭一昏,跟不上他的腳步,險些跌倒。
燒還沒有完全退,之前在王府裡又與他纏綿了一番,後來到宮裡還遇上那樣緊張的事……她不頭暈才怪!
「阿音,你怎麼了?」穆展顏發現了她蒼白的臉色,連忙扶住她。
「我……我們回家吧。」蘇怡虛弱地說。
「回家?」他一怔,隨後領悟到這個詞的含意,不由大喜,「阿音,你終於把王府當成你的家了?你……你終於接受我了嗎?」
說著,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哎呀——」他的大掌無意中捏住了她指尖的傷口,害得她輕叫一聲。
「怎麼了?」他連忙查看她的手,看到食指的傷痕,「你這兒怎麼了?」
「展顏,你想要那件東西嗎?」她不答反問。
「要什麼?」他不解。
「就是太子想要的東西。」她用唇語說出「皇位」二字。
在晨曦中,他隱隱看到。
「身為男子,如果說不想要權力,那是假的。」他苦澀的笑,「若非我從小跟著太后長大,聽她講了太多關於嬪妃傷心的故事,若非我遇到了你,不想讓你變成傷心的嬪妃,我或許真的會與太子爭一爭。」
「你……」蘇怡睫毛一抖,頓時落下一顆晶瑩淚珠,歡喜中帶著心酸。
「王儲之爭,是腥風血雨的戰爭,阿音,我不要你為了我擔驚受怕。」他輕輕擁住她,「我寧可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南敬王,也要讓你平安快樂。」
「方纔你與太子爭執的時候,只怕已經得罪他了。」但她仍舊擔心呵。
「如果方才不與他爭執,不把他的所作所為告訴皇上,只怕眼前咱們的性命就沒了。你想,他一而再、再而三加害咱們,咱們能防得了一次,還能防得了一世?」
「可將來他繼位之後會與你為難的……」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皇上的身體還硬朗得很呢!況且,百年之後,繼續江山的還不一定是哪個皇子。」
「是嗎?」她不由心中一寬,「這麼說,我剛才做對了……」
「你做了什麼?」他挑眉。
她伸出指頭,讓他瞧上面的傷口。「剛才那一滴血,其實是我的。」
「什麼?」他難以置信。
「只希望你不要怪我……萬一你真是皇子,又真有爭天下之心,我剛才可算毀了你的前程了。」她低語。
「我怎麼會怪你呢?我怎麼會怪你呢?!」穆展顏粲笑,一把抱住她,高高地舉起她的腰,害她的頭又開始犯暈。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連忙摟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會滑落在地。
「現在還敢說不在乎我?」他將她輕輕放下,捉住她受傷的指頭,含入自己口中,微微吮吸,眨眼瞧她,「這個就是你愛我的證據,總算被我抓住了!」
蘇怡羞怯地把頭埋在他胸膛,不回答。
「阿音,說你愛我,我要聽你親口說。」他強迫般命令。
「我……不要鬧了,太監和宮女過來了。」青天白日的地方,她實在難以啟齒,倘若關起房門,她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