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喬安
「跟那天我沒有等到掀蓋頭有關嗎?」她再探問。
「哎呀,姑奶奶,你這樣不行啦,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去伺候戚大姑爺呢?人家他好歹也是個健康強壯的男人——」
冉曉松皺眉,更不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身體不健康,但,這和戚衛城健不健康有什麼關係?
「好吧,直話說了,圓房就是跟生孩子有關的事——」葉茵紅歎口氣,知道自己必須說得更白一點。「你覺得你能為他生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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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紅姑娘胡言亂語的,您就別把她那些渾話放在心上了。」
天香捧來一盆熱水,水裡撒了些藥材,持過冉曉松的雙手,讓她十指和掌心浸泡水中。
每回冉曉松剪紙數量多些,她的十指關節便容易腫起來。基本上她和二小姐都反對她替別人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可偏偏大小姐心腸好,不懂拒絕人,到頭來為難的都是自己。
「可我覺得她說的還滿有道理的。」
當時,她一心想嫁給戚衛城,從來沒去細想很多事情。生孩子……這可真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或許,真如紅姑娘說的,她真該來好好想想才是——
冉曉松十指沒入溫水中,任天香輕輕按摩著她的手指,兀自想得入神。
「你手怎麼了?」
倏地,戚衛城的聲音出現在她身旁,他不知何時已進了房,沉著臉看她。
冉曉松怔仲了下。「呃,沒什麼,只是這些天忙著剪喜花,拿剪刀太久,有些泛疼……」
「怎麼不休息?」
「已經答應了葉子婆,再加上先前病了有些耽擱,所以……」
冉曉松話說到一半即猛地打住,因為戚衛城突然伸手進水盆,直接撈起她的手察看。
「這裡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吧。」戚衛城順口交代道。
「可是我還沒伺候小姐更衣……」
「不用了,你下去吧。」
「可是……」
我說以後只要成少爺來找你家小姐,你就應該識相退開才對。
「是。」天香想起葉茵紅說的話,心頭雖然犯嘀咕,還是不得不聽令離去。
離去前,她有所顧慮地看了兩人一眼。姑爺此刻臉色很沉,她還真有點擔心他會如何對待小姐。
「你吃過晚膳了嗎?」
房裡,昏黃的燭光下,留下獨處的兩人。冉曉松垂下眼,紅著臉,輕輕抽回被他握著的手,拿起一旁的白毛巾擦乾手。
「吃過了。」
戚衛城坐在床上,不發一語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承認,他的妻子是個美麗的女人,纖細嬌弱,清新脫俗,像一朵開在幽谷中的小白花。在人群之中,她或許不是最亮眼的,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純真氣質,卻是最吸引他目光的。
他向來不在乎自己的妻子長得什麼模樣,也從沒細想過要娶什麼樣的妻子,對於婚姻,他向來抱持著可有可無之心,不強求也不排斥。
過往三度擦身而過的姻緣,他看得極淡,當時或多或少都抱持著戚家長子的身份,一切都是為了需要子嗣來接續家業而為之。
唯獨這次,他根本不求什麼,只是單純地因為她想嫁他、敢嫁他,於是,他便娶了她。
聽來似乎有些隨便,兄弟們也都詫異他的決定,可他不在乎。從紅姑娘口中得知這個執意想嫁他的女人,就算人人認定了她活不過二十五歲,就算他和她只能有一天日子好過,他都想完成她的想望,讓她成為他的妻子。
畢竟,在他發生了三次被詛咒的婚事之後,還沒有一個姑娘像她這樣,敢冒著「招來不幸」的危險,主動提出嫁他的要求。
就衝著她這份過人的勇氣,他願意賭上這一次。
「你要就寢了嗎?」見戚衛城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盯著她,冉曉松有些疑惑。
他今晚要睡這兒?不睡書房了嗎?
「是啊。」
一陣沉默之後——
「嗯……好吧,那我也就寢好了。」她略顯傻氣地低聲應和,原本還打算再剪個幾張喜字花再來睡的。
走到床邊,冉曉松忽然想起自己還未更衣,怔愣了一下,隨即轉身——
「你去哪?」
「我叫天香進來幫咱們更衣。」
「不用,你過來。」
冉曉松依言走回他面前。
「你幫我更衣。」
「我?」她嚇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幫你……更衣?」
他大剌剌坐在床邊,兩手向後撐著床面,好整以暇地等她。
既有的生活程序被打亂了,冉曉松有點調適不過來,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順從上前,笨拙地開始幫他更衣。
他深邃的黑眸始終瞅著她,讓她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猛烈狂跳,手上解扣子的動作也跟著亂了序,怎麼都無法完成這簡單的動作。
「聽說今天你三餐都吃了,是嗎?」在她的手即將自行打結之際,他開了口。
「嗯……是。」
他微微淺笑。
「真乖。」
短短兩個字,似乎有著無限寵溺,是錯覺吧?
意外得到他的稱讚,冉曉松感到一絲甜意湧上心頭,又紅了臉。
「我答應過你會努力的。」她低聲道。
看著她忙得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卻仍然堅持為了他全力以赴的專注神情,戚衛城忍不住輕笑出聲。
「好了!」她吁口氣,也衝著他笑了。
好難纏的扣子,終於搞定了!
「很好。」他以食指輕輕畫過她的臉頰,給了她溫柔的稱許。「換我了。」
「啊?!」冉曉松還未來得及明白他的意思前,他的手已伸向她的前襟,她嚇一大眺,反射性緊抓住自己的衣領。「做、做什麼?」
「幫你更衣啊。」他理所當然道,拉開她的雙手,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想要的時候別拒絕他……不但不能拒絕,還要努力配合!
葉茵紅的話清楚提醒了她,只見冉曉松直挺挺地定在原地,動都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吭半聲。畢竟以往都是天香幫她更衣,如今被—個男人親手解開衣服,感覺……很奇怪。
「你可以呼吸。」他注意到她似乎在憋氣,忍不住又輕笑。「等一下如果你昏倒我可麻煩了。」
「喔,好。」她深深吸口氣。
她向來是個聰敏淡定的人,可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總顯得傻氣了。
「你可真聽話。」他又笑了,不禁猜想,如果哪天他叫她不准呼吸,她怕是會乖乖連命都搭上了吧。
她的衣服被解開,僅著薄薄的單衣,涼冷的空氣襲吻她的膚嘰,讓她直打哆嗦。
「去被裡躺著吧。」
她率先上床躺進床鋪內側,戚衛城吹熄蠟燭,也跟著上床。
冉曉松靜靜平躺著,兩眼直瞪黑暗中的床帳。
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躺在床上,如此靠近、如此親密,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強碩身軀正源源不絕傳來的熱力,炙燙著她的肌膚,她的心——
想起白天葉茵紅私下對她說的,關於「圓房」之事,黑暗中,她的雙頰幾乎就要燒灼起來。
他們就要圓房了嗎?
她的心,因等待、因期待,怦怦直跳。
可等了半天,見他始終沒半點動靜,冉曉松不禁開始疑惑,這狀況和葉茵紅說的不太相同,那……是不是表示她該主動做點什麼呢?
為妻之道,首先,你必須要讓你家相公隨時都感到快樂與滿足。
就按著葉茵紅傳授的方法試試吧!
鼓起生平最大勇氣,纖纖柔荑大膽撫向他的胸膛。這一碰觸,幾乎成了她生命中最大一次的冒險。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和女人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別,他廣闊的胸膛是如此堅實,完全不似女人一般柔軟。
「別這樣。」
冷不防,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冷沉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冉曉松嚇住,半晌,才怯生生問道:「我們……不圓房嗎?」
「現在不適合。」
「我以為……你需要子嗣……」她囁嚅,聲音在發顫。
他沒再搭腔。
這無言的回答,在暗夜中宛如一把利刀,悄悄黥進她的心頭,那隱隱的疼,她未曾經歷過,亦無法形容。
她想做個好妻子,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冉曉松被深深的憂慮與懊惱所籠罩,她頓時覺得自己好自私,只一味單純地想嫁給他,卻從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場想過,像她這樣一身病骨,不只是會拖累他而已,根本也不適合為他生育子嗣……她怎會如此遲鈍?遲鈍得事前竟然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才是呵!
難過的思緒,如巨大的網,默默攫獲住她、啃蝕著她。悄悄地,她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扣握著。
「停止你的胡思亂想!」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緒,他粗嗄說道:「睡覺吧。」
在想哭的念頭氾濫之前,冉曉鬆緩緩閉上眼,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
她的手任由他緊緊握著,暖暖的熱流在彼此的掌心問默默傳遞。
就算是一廂情願也好,就這樣偷偷貪戀這一刻的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