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拚命十三郎

第15頁 文 / 雷恩那

    「好……好香的『女兒紅』。」頭成輕垂,嗓中的脆勁兒弱了些,微啞。

    「你不揭開嗎?」立在她面前,高大身影將抱壇而坐的她全然籠罩,他眉峰略蹙,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發心頂。

    她搖搖頭,飄出的綿音宛若有笑。「揭開,酒氣更濃郁,會好饞、好饞的。我已應了你,十日內不沾半滴酒,你罰我,我便乖乖由你罰。說到咱們江湖兒女,火裡來、浪裡去,值錢就值在這等地方,應下事來就得做到。」

    靜了會兒,韓寶魁道:「那是你的『生長酒』。」

    她頸上掛著一塊細刻著「芳齡永繼」的小鎖片,是她爹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鎖片刻著她的生辰八字,每年的這個日子,他會沽一壇「女兒紅」給她,與她共飲。

    「這罈酒,與我罰你不准沾的那些酒不同。今夜不飲,難道要擱到明年再揭封嗎?」他面無表情道。見她輕應了聲,仍無動靜,他下顎繃了繃,不及多想,粗指已自有意識探近,扳起她的臉。

    雖隱略猜到,但乍見珠淚爬滿她雙腮,她在笑,眸中卻清淚暗湧,韓寶魁左胸依然如毫無預警般被重重一扯,窒得他好難呼息。

    「怎麼哭了……別哭。」大掌好忙,在她濕頰上擦過又擦,覺得她的淚比鐵鏤中燒紅的鐵沙更有灼人的能耐,燙得他幾要撤手。

    「我又長一歲,小姑娘要成老姑娘,自然要哭。」淚中帶笑,迷濛的杏眼彎成兩道橋。

    小姑娘沒老,而是出落成大姑娘家了,儘管骨架還是秀氣嬌小,體態已窈窕溫潤,眉眸有情,淡淡的情像網,也不知何時織就起來,帶著股誘香的勁兒,讓人很難忽略。

    他怎麼如今才看清?他這小小師妹啊,如男兒開闊爽朗的性情底下,亦有小女兒家溫柔情漾的嬌態。

    驀地,他頭一甩,怕有什麼下流念想要蹦出來似的。

    「別哭了。」熱紅兩隻大耳,他得做些事來引走自個兒的注意。

    唇下意識抿起,他取走她懷裡的大酒罈,擱到方桌上,「咚」地促響戳破封口,瞬息間,濃烈的醇味兒瀰漫四周,把兩人一塊給圍了。

    她的「生辰酒」向來是她一口、他也一口,慢慢飲個見底。

    「師哥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他把罈子遞去,要壽星先嘗。

    好無趣、好正經八百的祝詞啊!唉,可她聽得好生歡喜。

    淚一時間難以盡收,桂元芳用手背抹掉紅腮上的潤意,抱酒大灌一口,罈子再度回到韓寶魁手裡。

    「十三哥,我原以為你忘了我生辰……我還以為,你真要悶一輩子,不同我多說一句。」再痛飲,熱辣酒汁順喉滑落,她肚腹溫熱,原染了秋涼的心口也熱將起來。記得,石睿曾說她根本不愛飲酒,那小少年所指出的,她並不十分確定,但她萬分清楚,她很愛「女兒紅」,尤其是當作她「生辰酒」的「女兒紅」,因有他相伴,變得格外醇美,每一口都要再三回味。

    「我沒有。」韓寶魁也臨窗而坐,窗外的夜色彷彿落進他眼底,那雙黝瞳有星點爍耀。「我在想……該和你好好談談。」

    「談什麼?」

    「談今日在河畔邊發生的事。」大耳的熱氣早已漫開,他膚底燒騰騰。

    桂元芳潔牙一露,梨渦可人。「那些村民雖糾纏不休,也是一番盛情,你鐵著臉、半聲不吭,後來挾著我便走,確實不太好啊!」

    她心情剛定,現下竟又逗起他?「要談的事,你心知肚明,與那幾個村民絕無干係。」韓寶魁用綁手拭掉嘴邊酒汁,炯眼直勾勾地鎖住她,瞅得她呼息紊亂,不由得歎息。

    「十三哥,我喜愛你。」談就談,心痛,心動,就得有所舉動,她要先下手為強。「我想和你在一起。」

    秋月夜,薄雲後彷彿興起一記悶雷。

    他渾身陡繃,酒罈險些落地。

    穩住氣息,他勉強啟唇。「咱們師兄妹情誼深厚,你喜愛我,我在乎你,理所當然。」

    「我話裡的意思,你也心知肚明,那喜愛與同門情誼絕無干係。」

    「桂圓——」

    「十三哥,我喜愛你很多喔!」她打斷他的話,翹睫顫動,要把不識相的熱意眨回似的,但過揚的脆音和嘴角仍顯露出緊張的心緒,卻還以為自個兒好從容,掩飾得極好。「我喜愛你厚實的大掌,每次由著你牽著、握著,我心口就一陣篤實。我喜愛你寬闊的背膀、喜愛你背著我,讓我貼在你耳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許多時候,我總盼著一條路長又長,別那麼快走完……」嘰嘰喳喳說累了,她會貼耳聽他心音,默而帶笑地數著,然後在他背上睡去。

    深呼息,緊繃感漸漸流散。原來一日一說出心底話,心輕了,人也輕了,輕飄飄的,不再有大石塊堵著胸臆,也沒有東西梗在喉間,好有瀟灑神氣。

    揚睫,她接著又道:「十三哥,連你責備我、擺臉給我瞧,我也好生歡喜的。我明白,那是因為你在意我、擔心我,怕我惹是生非,一條小命倘若莫名其妙玩完啦,那可大大划不來。你怒我、惱我,心裡卻很替我著想,我……我總是很承這個情,我也好想回報你,盼你能開心快活。我知你心裡愛著芝芸,咱們在水寨那些時候,我真的想過要幫你,可越幫,我越難受,心好痛,從沒這麼痛過,結果你和芝芸的好事教我一拖再拖,而你也都悶著沒表白,我一方面為你著急,另一方面竟又感到莫名輕鬆,隱約覺得,你這樣懸著也好……不想失去你,不想某天你和別的姑娘互許終身,終把我拋在身後……十三哥,我很可怕吧?」略頓,芳頰印紅,她笑著,也哭著,淚以相當安靜的方式流下。

    因已明瞭自個兒的心思走向,她儘管羞澀,依舊是拿膽子出來拚了。而說過這一席話,大刺刺、不懼丑地攤開內心,她覺得自個兒才真正是響噹噹、鐵錚錚的一顆風流且不怕下流的桂圓。

    淚裡帶笑,笑中有淚,如何都是情多。

    被表白的男人深目神俊,不見底的瞳井矛盾地跳竄著兩把火焰,額際的太陽穴突顫,眉間儘管舒平,兩道濃眉卻略高地飛挑入鬢,似遇見多棘手之事,一時間訝住,正好努力要尋出一條解決之道。

    有什麼吹進窗裡了,點點冰涼,帶有好淡的草青和泥土腥味。

    桂元芳兀自迷濛地眨眨眼,尚未反應過來,男人把酒罈往小几上一擱,粗厚手掌已習慣性探來,為她撫去面頰上隨風飄入的秋雨。

    那撫觸再次挑動她心房,她梨渦很甜,低聲說謝。

    他面龐微僵,下顎繃了繃,指略頓,似乎經過一番掙扎,才狠得下心要自己撤手。

    轉身,他將那扇窗合起,隔絕夜中風雨的侵擾,卻阻不斷內心的風雨交加。

    說道要與她好好談談。但……談些什麼?他原是仔細斟酌過,如今卻出師未捷,他胸中熱燙,耳中鼓鳴,腦海泛麻,竟想不出預備要同她說的話。

    情況全然超出他所能掌控。

    而她根本也沒打算放他一條「生路」,讓他釐清。

    驀地,他背心一暖,那大膽豪氣的姑娘從身後撲抱他,兩條細臂環緊他的腰,小手在他丹田之上交握。

    這一刻,他格外感受到她純然女性的身體,綿綿軟軟,靜透幽香。

    當她歎息,熱熱的氣息滲進衣料烙在他膚上,他背脊陡挺,一道熱流疾竄而上,呼息頓時濃濁,腦中的熱麻亦隨之加劇。

    老天……老天……

    他身軀被那些「下流」的念想侵襲,那道竄騰的熱流往丹田聚去,陽剛的所在已然甦醒!

    驚駭,渾身一震,他抓開她雙手,甫旋身過來欲面對她,唇才啟,那個頭嬌小的姑娘竟踮高腳跟,嘟唇,趁勢封住他的嘴。

    「桂——唔!」他心中又掀波浪,愕然間教她掙脫了雙手,獲得自由的藕臂還一把勾住他頸項。

    她吻得笨拙,一切盡憑感覺,順遂情中慾念。

    感覺到他瞬間的驚愕與迷惘,她卯足勁親吻,舌如願鑽進他微啟的嘴裡,酒香在彼此的唇齒間流漫。

    她心跳飛快,心音促急,怕他要推開她,雙臂攀得更緊,密密貼靠,整個人掛在他強健高大的身上,已足不沾塵。

    「十三哥……我還沒許願呢!我是壽星,可以許三個願望,但我只許一個便夠,不貪心的……」抵著他飽滿的唇,她微喘不已地道:「我希望咱們能在一塊兒,你是我,我是你,如何也不分離。」

    她腰身陡緊,男人的鐵臂環抱了她。

    她想笑,但笑不及展開,淘氣的朱紅唇瓣突遭一道力量反噬。

    終於,她努力的吻有了回應,兩舌交纏,生澀卻默契十足地交纏,縱情品嚐著對方,且由對方熱烈地融進自己。

    何時倒在榻上,兩人都不記得,好似就該這麼做一般。找到舒坦的所在,把懷中的柔軀放落,韓寶魁魂迷心醉,雙唇在姑娘的迎合和拚命挑逗下變得兇猛,纏過她的小嘴,滑過她的紅頰,耳鬢廝磨後又往細嫩的下顎和脖頸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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