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觀雲吟

第23頁 文 / 杜默雨

    死路一條!

    「夫人,依依是冤枉的!」她拚命掙扎。

    「拖出去。」葛政安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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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鞭子狠狠地甩出,劃破單薄的衣衫,割裂細嫩的身體肌膚,拉扯出鮮血淋漓的長長傷口。

    柳依依用力咬緊唇瓣,不叫就是不叫,任憑那無情的鞭子打在她身上,她也不願意在這些惡人面前示弱。

    她的雙手被綁起吊在橫樑上,全身骨頭幾乎像是要斷裂似地疼痛,挨到鞭子的皮肉更是有如燒灼般地刺痛,隨著持續不斷的鞭聲,她嘗到了嘴裡的血水甜腥味道。

    「二十下,夠了。」葛政安冷冷的聲音道:「放她下來。」

    「打完了?」葛鳳姝從柴房門外探頭進來,一見到渾身血污的柳依依,嚇得又縮了回去。

    「鳳姝,你進來,今天爹要教你如何做個當家少奶奶。」

    「不是給她一個教訓,趕她出去就好了嗎?」葛鳳姝雖然驕縱,但看到血淋淋的私刑場面,還是不免驚駭得面色發白。

    柳依依趴跌在地上,吃力地扯掉捆縛在手腕上的繩索,想要爬起身,卻是爬不起來,只得恨恨地道:「你們……你們好詭計。」

    「呵!你別說我狠心。」葛政安居高臨下看著她,語氣很冷:「觀雲要為你賣掉大宅子,還允諾無條件奉送黃河以北的產業給我葛家,說什麼也要娶你這個小丫鬟,你若愛惜他,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吧?」

    「是的,我不會。我會在少爺和六小姐談妥婚事後離去……你們這麼急著趕我……冤枉我……」柳依依虛弱得說不下去,不住地喘氣。

    「觀雲都一頭熱的想悔婚了,還談什麼婚事。我絕不能讓我女兒受到這種羞辱。」

    原來是替六小姐出一口氣。柳依依只想仰天大笑,再好好痛哭一場。主子有過,奴僕代受懲罰,她竟是替少爺挨了這頓打了。

    不怨少爺,只怨自己貪戀他的柔情,捨不得盡早離開。

    少爺有了這樣的岳父,將來又會過上怎樣的日子?會不會也跟著學了自私自利、心狠心辣,步上老爺的後塵?

    無論如何,那也是少爺的道路;他要當一個富貴奸商,抑或是左擁右抱的玩樂大老爺,本來就不關她這個小丫鬟的事。

    他對她的感情,將只是一場年少衝動、過往雲煙。

    而她對他的感情,六年來的日積月累,卻是終身難以磨滅了……

    費了好大的勁,她才坐起身子,一碗黑油油的湯也遞到了眼前。

    「喝下。」葛政安命令道。

    「這什麼?」她別過頭,「我不喝。」

    「你得喝。」葛政安以目示意,一個隨從立即扣住她的雙手,另一個隨從則是扳住她的頭,強迫她仰臉張嘴。

    「不……唔。」她極力反抗,無奈身子受制於人,又苦又濃的湯汁便灌入了她口裡,她不想吞下,又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她咳個不停,瞼上濺滿了湯汁,還是被迫吞下了一半,劇咳又牽動身上的傷處,讓她渾身顫抖得更厲害。

    「爹,該不會是毒……」葛鳳姝害怕地躲在父親身後。

    「女兒,上天有好生之德,爹不做缺德事。」葛政安輕鬆笑道:「這是打胎藥,我不能讓她懷上侯家的孩子,你該明白爹的用心。」

    「我才來了癸水,我沒有懷孕!」柳依依猛然抬起頭。太過分了,好個不做缺德事的善心老爺,他還要怎樣欺凌她呀?!

    「誰知道你肚子有沒有孽種,先清乾淨吧。」

    不擇手段,陷害無辜,趕盡殺絕,柳依依腦海浮現少爺談到老爺害人時的那副悲憤無奈神情,此時此刻,她是深切體會到了。

    「你別怨我,我是為了觀雲好。」葛政安踱了開去。「你再待下去,只會毀了他,毀了侯家。」

    「我立刻就走。」

    「好,你很懂事。」葛政安丟下一錠銀子,咚地在硬石地板發出空洞的聲響。「給你做路費。」

    柳依依看也不看銀子,奮力站起身,咬緊牙關,不去扶靠牆壁或門板,靠著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出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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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暮低垂,街道漆黑,整排店面皆已打佯,唯獨一塊百年招牌下仍掛著一盞燈籠,照亮了「程實油坊」四個大字。

    「休息嘍!」阿推掩上一片門板,神情愉快,匆然聽到身後有異聲,一回頭,就見到一個孤伶伶的人影。

    「哈,姑娘買油嗎?你來得正好,再晚一步就打烊了。」

    「我……」柳依依站在黑暗裡,聲音沙啞,竟是發不出聲音。

    她站在這裡好一段時間了,她就要回家去了,可她總不能兩手空空回去,她得為爹娘帶上宜城特產程實油坊的麻油;本來她也想為妹妹弟弟帶上花布、書本、玩具,可是她離開得匆促,除了身上新換的這襲粗布藍衫褲外,什麼也沒帶。

    原該是衣錦還鄉的,如今帶走的卻是滿身傷痕和碎裂的心——唉,或許她該找個地方養傷,不要立刻回去,免得讓爹娘見到傷心。

    「姑娘,你還好嗎?你臉色不太好。」阿推走到她面前。

    「咳咳。」她只是隨意用布紮起傷口,再穿了藍衫掩蓋,幾聲咳嗽牽扯得傷處都痛起來了。「這……這位大哥,我可以賒油嗎?」

    「小姐,有位姑娘要賒油。」阿推朝著門裡喊叫,又不解地回頭看她。「你要不要先坐下來休息?」

    「不用了。」

    「你要多少油?」一位年輕秀麗的姑娘走到門邊,微笑問道:「沒有油瓶是嗎?那我幫你準備吧。」

    「請問多少錢……咳咳……對不起,我沒帶錢,下一次……咳咳……」柳依依痛得皺起眉頭,雙手抱住胸口,臉色蒼白如紙。

    「姑娘,你怎麼了?」那姑娘扶住了她。

    「我……沒事,抱歉,我不買了……咳咳……」

    連續的咳嗽不止牽動傷口,還直直扯動她的五臟六腑,突然下腹一陣翻騰絞痛,裡頭似乎有什麼東西爆裂了開來,瞬間,一股熱流沿著大腿內側奔湧而下。

    「好痛……癸水……」她知道扶住她的人是誰,撐不住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喜兒姑娘,救……救我……」

    眼前一黑,她墜入了深沉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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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侯觀雲打了一個冷顫,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回他的院子。

    照往例,他一回來就去見爹娘。爹已能睜眼,身子調養得十分安好;娘仍是拿眼睛瞪他,也不跟他多說一句話,他只好摸摸鼻子走開。

    大家平安就好。他輕逸微笑,這會兒依依會不會拿火盆幫他煨熱被子,等他回來安歇了?

    「鳳姝,你怎麼在這裡?」瞧見葛鳳姝站在廊下,他十分訝異。

    「觀雲表哥,總算等到你了。」葛鳳姝露出嬌美的笑容,嘟嘴抱怨道:「打從聽到你回家,我在這兒足足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你不必在這裡等我,只需派人傳喚,我自會去客房看你。」他刻意挪開數步,他既已告知三舅不娶鳳姝,就應該避嫌。

    進到裡頭大廳,四個從未見過的艷麗丫鬟正忙著溫酒布菜,一見他進來,一個個嬌聲朝他喊道:「少爺。」

    這種大陣仗迎接他的場面——難道鳳姝是來挽回他的?

    「依依呢?」他快步往左側的睡房走去,掀開簾子,裡頭空蕩幽深,飄散著一股嗆鼻的熏香味道,立刻嗆得他猛打一個噴嚏。

    「哈啾!哈啾!」他一路打噴嚏,一路往右側的書房走去,忙著喚道:「依依!依依!我找到師傅……嚇!三舅?!」

    葛政安坐在他的大書桌前,正在翻閱他出門前攤在桌上的書。

    三舅來這裡做什麼?!他的不安急遽攀升,三舅看他的目光太嚴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屋子完全變了一個樣?!

    「一回來就找丫鬟,唉。」葛政安重歎一聲,搖頭道:「莫怪你爹說你不長進,看來我得好好調教你做大事的本領了。」

    「依依哪兒去了?」他急問道。

    「她偷了你幾位表妹的首飾,拿去典當被抓到,人贓俱獲,已經讓你娘趕出門了。」

    「不可能!」他腦門充血,脫口就喊。

    「她離開後沒幾天,北邊河裡浮了一具屍體,老李管家過去看了,應該就是你那位依依姑娘羞愧難當,投河而死。老李已經報官簽結,送去亂葬崗埋了。」

    「不可能!」

    侯觀雲渾身一僵,一陣暈眩襲來,慌忙按住牆壁,穩住自己的身子。

    三舅帶著笑容,好似跟他閒話家常,說的卻是這種驚心動魄、令他難以置信的言語。依依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就這樣死了?!不可能!

    「觀雲表哥,我爹說的是真的。」葛鳳姝過來扶他,語帶幽怨地道:「她品行不端,喜歡順手牽羊,拿了我這支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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