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川晴
泱泱微微撇過頭,不再激烈反抗,或許是知道反抗也是白費力氣,她反而豁出去的任由著他,甚至……回應著。
當舌尖再次碰觸,季竮感覺一股甜蜜的電流蔓延全身。他的手在她柔滑的長髮中穿梭,那觸感就像春風拂過臉龐。她柔軟的胸部緊貼他的胸膛,清楚感受那劇烈的跳動。
幾秒後,當泱泱掙脫,季竮才發現那原來是自己的心跳。
「泱泱?」
「早知道會惹出這麼多事端,那天我根本就不該理你。」
「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攪亂你的生活。反正我拿不出證據,既然你這麼愛Iris,你就忘了我說的話,繼續去尋找吧。」
「你說什麼?」他拉住她,壓抑胸口那股憤怒。「你以為我的情緒像水龍頭那樣說開就開、說關就關?!你以為我有辦法抱著這些謎團入睡嗎?」
「那你想我怎麼樣?」
「我──」
季竮凝視那張毫無防備的臉,這才驚覺,不知從何時起……追逐璩泱泱竟取代了找尋Iris,成了自己新的生活目標。
「算了。」見他語塞,泱泱突然轉身走到堆放畫布的牆邊翻找著。
「這是……」季竮驚訝的看著泱泱手裡那幅畫。
「這是Iris『海天』系列中唯一沒有發表的作品,我把這幅遺作送給你,表示歉意和事情告一段落。」
她將畫布遞給他,季竮卻不伸手。「告一段落是什麼意思?」
「就是到此為止了。」她把畫靠在他身上,轉身走到長桌前。
季竮抓起畫布看了一眼,那筆觸與用色讓他非常熟悉,但他卻不在乎的放下畫,走到泱泱身後。
她假裝忙碌的整理著桌上的顏料,頭也沒回的說:「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微微轉頭,突然感覺一個巨大身影靠近,還來不及閃避,就被季竮抱住。「你幹嘛……」
「你寧可餓著肚子住在這裡,忍受房東和余盈對你的冷嘲熱諷,也不願把畫賣掉,讓自己過好一點的生活?為什麼?」
「我恨她……但我也羨慕她。因為她藉著畫找到了愛她的人。」泱泱停頓了一下,拉下他的手說:「她的畫裡有對你的愛。唯有真正愛她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她的作品。」
「泱泱?」
「你走吧。」
「可是……」
「到底走不走?!」
「好,你別生氣,我走。」季竮點點頭。
即使胸口已被狂喜和疑惑充塞得幾乎要爆炸,他還是強迫自己要忍住,千萬不能躁進。
至少兩人已經可以平和進行對話,她對他似乎也沒了敵意,假以時日,他一定有辦法將所有疑團全部解開。
「畫我收下了,我會好好保存它。但我這個人一向不欠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收下這張支票。」他拿出支票簿,寫上七位數,然後塞進她手裡。「那……我先走了。」
泱泱站在桌前,雙手抱著自己,沒有回答,也沒有抬頭。
當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後,泱泱才打開手心裡的那張紙,上頭的字跡有些潦草,但藍色墨水深刻且堅定的印在紙張上。
泱泱將支票對折,塞進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裡,然後繼續收拾桌上的東西,任由淚水不斷的流……
第三章
早晨,季家大宅。
季家老四季碔邊走邊調整領帶,正準備下樓吃早餐。妻子煦晴跟在後頭,她一身寬鬆的粉色娃娃裝,原本就可愛的小臉因懷孕而略顯豐腴,看起來更粉嫩俏皮了。
「我不管。」她個頭雖然嬌小,而且落後了好幾步,可聲音卻不小。「你要是排不出假,我就自己去了。」
「不是我不排,是言醫生說懷孕初期還不穩定,你最好不要作長途旅行,反正演奏會每年都有,下次我一定陪你──」
「這是她蟄伏了五年復出後,巡迴世界唯一的一場亞洲公演,我不管啦。」
「小四,不管是什麼,你就答應她吧。」坐在客廳的季竮忍不住幫腔。
「老哥,你不知道──」
「我不曾見過煦晴跟你要過東西,她更不會無理取鬧,所以無論她要什麼,你都應該答應她。」
「二哥!」
「二哥說得對。」煦晴開心的勾住丈夫的手,理直氣壯的說:「就這麼說定,你快排好假,乖乖陪我去聽夏禹嵐的鋼琴演奏會吧。」
「什麼?」
季竮一聽到這名字,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臉色刷白的看著季碔。
「不關我的事,是你答應的。」他無奈的看著哥哥,在心裡暗笑。
「怎麼啦?墨煦晴發現兩人的反應不大對。
「沒什麼。」
兄弟倆正愁著該怎麼解釋這件事,煦晴的視線突然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ㄟ,這幅畫……」
她鬆開勾住丈夫的手,像是發現了寶物似的跑過客廳,季碔張開手臂,緊張的跟在後頭。
「這是Iris『海天』系列的作品嗎?可是我沒看過這一幅。」煦晴仰頭仔細欣賞著。
「煦晴,你真是好眼力。」季竮像是找到了知音,開心的走到畫前。「這是『海天』系列中唯一沒有發表過的作品。」
「咦!Iris不是消失了好一陣子,最近又有新作品發表嗎?」
「Iris?」本想走到餐桌吃早餐的季碔一聽見這名字,立刻睜大眼問:「哥,你什麼時候找到她啦?」
「我沒有找到她。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也算是了。」
「你是在繞口令還是高興得語無倫次了?」季碔邊咬三明治邊說。
煦晴一臉疑惑的看著兄弟倆。「你們在說什麼啊?」
「對了,三年前你還在美國,不清楚這裡發生的愛恨糾葛。」
於是季碔簡單敘述起三年前Iris與季竮從認識到欣賞,而後失蹤的種種。
「真是太好了。」一說完,季碔立刻轉身望著哥哥。「找到她,於公於私,你們都可以繼續未完成的、嗯……合作。三年,你忍得夠久了。」
「我跟Iris只有工作上的交集,我對她單純只是對藝術家的欣賞而已。」季竮望著畫,歎了口氣說:「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她已經死了。」
「什麼!」夫妻倆睜大眼對望,隨即又同時轉向季竮。
「這是怎麼回事?你從哪得到的消息?消息正確嗎?」季賦有所保留的問。
「嗯。」季竮點點頭,坦然笑著。「無所謂了。真也好,假也罷,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難怪……你最近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季碔隱約發現兄長的態度和神情有異,但他不急著追根究柢。「也對,三年已夠久了。與其追尋一顆流星,倒不如努力找尋一顆專屬於你的行星。」
三人一起走到餐桌前,悠閒的邊吃邊聊。三十分鐘後,兄弟倆一前一後走出大門,上了司機準備的車。
季竮坐在車裡,即使眼前閃過再美的風景,他都無心欣賞。幾天來,他整顆心都懸在那幅畫和璩泱泱身上。
長久以來困擾他的因子在一夕之間消失無蹤,但心口那股緩慢且不定時的窒礙感,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日見加劇。究竟是Iris死訊帶來的驚駭仍未散去,還是因為璩泱泱的出現?
季竮不否認自己的世界因她的出現而改觀,甚至還有種旁觀的趣味,想看看接下來會是如何發展。過幾天,他便要出發到巴塞爾參加一年一度的藝術盛會;往年此時他都非常期待,但今年卻有些遲疑。
這一去就是一個星期,所以他不得不把見泱泱的時間再往後挪。此時,唯一能促使他提著行李上飛機的動力,就是藉著看展,幫泱泱擬定明年參展的計劃。
回來之後,他必須見她,不能任她繼續在他心裡撒野,否則遲早他會舉白旗投降。
巴塞爾是歐洲最美麗的城市之一,它位於瑞士、德國和法國三國交界地區,萊茵河緩緩流過城市中心,中世紀風格的建築比比皆是,各類歷史遺跡點綴著巴塞爾城區,使城市飄揚著一股濃濃的古文化與藝術氣息。
「巴塞爾藝術博覽會」是國際最高級別的藝術展覽,每年都有來自歐洲、美洲、亞洲和澳洲的近300家一流展館參加。除了藝術巨匠的代表作品外,也有目前風靡歐美的傑出藝術家的新作。
離開機場後,季竮驅車前往巴塞爾。翌日一早,便動身前往博覽會的會場。
第一天因為新鮮,還頗有興致的看了不少。到了第三天,他已經只是拿著簡介,走馬看花的隨便逛逛了。因為只要看到畫,他腦中就會浮現泱泱的影子,最後,在無法使自己專心的情況下,他索性離開,到附近的街道上走走。
才踏出展覽館,就有人從身後輕拍他的肩。
「季竮,好久不見了。」
「禹嵐?」季竮轉過身,看見一個五官細緻、全身散發典雅氣質的女人對著他笑。「你怎麼會在這?」
「嗯……」她雙頰微紅,不太敢直視他的眼。「我陪朋友一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