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子澄
「好了,我沒怪你的意思。」他斂去唇邊的笑意,思緒被老爸的行徑轉了方向。「對了,我爸怎麼會想幫劉太太坐月子?」
他跟老爸說了幾百次了,兒子有能力賺錢,他待在家裡當老太爺就好,誰知老爸那老骨頭就是閒不住,總是想要往外跑。
「劉先生不曉得打哪兒聽說福伯的好手藝,上門請托好幾次,福伯才答應的。」她還記得福伯叨念著什麼小家庭沒長輩照顧,還得花錢請人家坐月子之類,她也沒很認真聽,總之福伯答應了就是。
「嗯。」他沉吟了下,視線再度被桌上的「垃圾」吸引,他痛苦的低吟了聲。「收一收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咦?我煮了這一桌菜,你連動都沒動耶!」
吼∼∼哪有人這樣的啦?一點都不體諒人家的用心。
「你再逼我吃,我會懷疑你企圖謀殺我。」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他的眉心糾成數個小結。
「我哪敢啊?我……」原本還想為自己辯駁一下,結果才一出聲便接收到他犀利的眸光,嚇得她連忙噤聲,趕緊動手收拾殘局。「我收我收,你等我一下喔!」
覷著她忙碌的身影,鍾武儒瞇了瞇眼,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一時心軟留下他們父女,到底是對還是錯?
為了避免賴毓惟繼續謀殺他的食慾,鍾武儒決定將她送到烹飪教室上課,結果卻懊惱的發現他似乎又為自己添了新的麻煩——
盯著電腦裡的業績數據,鍾武儒的眼角餘光不斷掠過一抹黑影,在持續近半小時之久後,他終於將視線從電腦螢幕移開,鎖定在那個不斷干擾他視線的身影上。
「有事嗎?」
他將身體放鬆癱在舒適的皮椅上,雙手的指尖在下巴處拱成一個山形,凝著就在不遠處侷促閃躲的賴毓惟。
「嘿嘿!」賴毓惟乾笑兩聲。「你什麼時候發現我在這裡的?」
「半個小時前。」鍾武儒想都不想便丟出答案。
「嗄?那不就我一來你就發現了?」打擊!原來她在猶豫著不知該怎麼開口的時候,他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她恨不得挖個洞當場把自己活埋,省得丟人現眼。
「嗯哼!」他輕哼,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上揚的弧度。「說吧,什麼事找我?」
「就……我今天開始上烹飪課了,老師讓我們拿成品回來,你要不要嘗嘗看?」她侷促的搓著雙手,謹慎的覷著他臉上的神情。
她那樣子擺明了怕他拒絕。一瞧見她那充滿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鍾武儒把已經提到喉嚨、只差還沒脫口而出的拒絕,硬是往肚裡吞。
「拿來吧。」該死!他該拒絕的,可他不但沒有拒絕,甚至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答應了她,他八成是太累了才會再度做出錯誤的決策,一定是!
她興奮的瞠大雙眸,兩眼冒出閃亮的晶光。
「你真的願意嘗嘗看?」
凝著她雀躍的小臉,他神經質的感到顴骨微微發燙,掩飾什麼似的輕咳了聲,多此一舉的解釋道:「花錢得花在刀口上,我倒要看看我付給烹飪老師的學費值不值得。」
「嗯,我這就去拿!」她綻開甜美的笑,像只輕快的小鳥般飛出書房。「等等喔,我馬上拿來∼∼」她邊跑邊喊,直到她的聲音再也聽不見為止。
試吃嗎?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那桌焦黑的晚餐,他的胃不由自主湧起一股酸味,嗆得他陣陣鼻酸。
老天!希望她拿來的東西不會再像上次的晚餐那樣可怕,否則難保他不會當場吐出來。
「少爺,這道是奶油蝦球喔,你嘗嘗看。」興沖沖的再跑回書房,賴毓惟手上多了個盤子,上面盛著乳黃色的圓滾蝦球。
「這是你做的?」狐疑的瞪著吃相不差的蝦球,鍾武儒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出自於她這位大小姐的雙手。
和之前的焦黑晚餐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直教他感激涕零。
「是啊,我做了好幾次才讓老師點頭的耶!」她得意的揚起下巴,貼心的將筷子遞給他。「你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鍾武儒在接過筷子的同時,視線不經意掠過她的指——
該死!那上面纏著的繃帶是怎麼回事?他不假思索的攫住她的腕,差點沒害她拿不穩手上的盤子。
賴毓惟眼捷手快的用另一手穩住盤子,才沒讓蝦球落得滿地滾的下場。「少爺?」她不明所以的輕喊。
「你的手該死的怎麼了?」學做菜能把自己的手搞成這個樣子?也不過是一盤奶油蝦球而已,竟然能讓十根手指上幾乎根根都纏著繃帶或OK繃他錯愕的聲音透露出些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憐惜。
「就、就剝蝦殼和整理廚具時刮到的嘛……這沒什麼啦,過兩天就好了。」趕忙將盤子放到桌上擺好,她欲蓋彌彰的將雙手藏在背後。
「過兩天就好你懂不懂得保護自己啊?這麼簡單的事你都會搞到把自己弄傷,那你還能做什麼?」他莫名的發火,凶狠的開罵了。
「你你你……你那麼凶做什麼?我才剛開始學,你總得給我時間適應啊!」委屈的撇撇嘴,她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得這麼難聽,自尊心小小的受傷了下,衝動之下忘了主僕之分,慍惱的頂了他兩句。
鍾武儒深吸口氣,霍地發現自己的反應真的不太對勁。她不過是刮了幾個小傷口,他犯得著發這麼大的火嗎?覷了眼她藏在背後的手,他咬咬牙,硬是壓下心頭的無名火。
「明天開始你不用去學做菜了。」好男不跟女鬥,那他另外想辦法總可以了吧?「我會請個廚娘來家裡煮三餐,以後你不用準備餐點了。」
「為什麼」賴毓惟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開心,反而大受打擊,立刻抗議出聲。「我可以的!我還要繼續學做菜!」
「有些人天生不適合做某些事,我想你並不適合下廚。」他冷著臉,對她的反抗不滿意到了極點。
「要不要請廚娘是你的事,但我要學做菜,而且一定要把廚藝練好!」她可以接受自己由千金小姐淪為女傭的命運,卻無法忍受他否定自己學習的能力。
鍾武儒瞇了瞇眼。「你為什麼非得學做菜不可?」
「我……」她愣了下,一時也想不透自己堅持的理由,遂隨口胡謅:「我以後總得嫁人,有一手好廚藝可以控制我老公的胃啊!」
她想嫁人了
沒來由的,鍾武儒感到胃部一陣痙攣,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你用我的錢去學習如何控制你老公的胃?」
「你、你一定要這麼大聲嗎?」理智重回腦袋,她開始有點心虛。「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啦,總之我是很認真想做好女傭的工作,不管怎麼樣,我想繼續學做菜。」一皮天下無難事,她就不信他能對自己怎樣。
「我說不用你負責煮三餐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他的頭快冒煙了。
「我要學!我就是要學啦!」她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般耍賴,完全拋開身為女傭的自覺,大膽的對自己的老闆叫囂。「不管不管!我就是要!」
「你姓賴的嗎?」鍾武儒氣昏了,不假思索地吼道。
「我本來就姓賴啊!」她義正辭嚴的吼了回去。
鍾武儒窒了窒,兩眼發直的瞪著她,彷彿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兩個洞。
他深呼吸調整自己過於濃濁的呼吸,過了好半晌才找回氣悶的聲音。「隨便你!但是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身上任何部位有傷口,不然你就死定了!」
「你是說我可以繼續學做菜了?」兩眼迸射出晶亮的光彩,她興奮得想大叫。
「你高興學就學,我不差那幾個錢。」他銅臭味十足的嗤道,並不忘警告性的提醒一句。「記住,千萬別讓我看到你身上有傷,不然我隨時會反悔。」
「OK!」她歡喜的揚起笑,全然沒考慮後果便輕率的答應了,然後像只輕快的小鳥飛離書房,全然忘了自己是拿新學習的奶油蝦球來讓他品嚐的。
凝著她消失的背影,鍾武儒像打了場硬仗般癱在皮椅裡,終於有機會再將視線落回那盤被冷落的蝦球上。
學好廚藝以便控制她老公的胃嗎?他木然的拿起筷子,挾了顆蝦球放進嘴裡——
見鬼了!這蝦球竟然是酸的
「鍾武儒,幫我寫功課。」咚咚咚的像顆小皮球般滾到鍾武儒的房間,才國小三年級、綁著兩根馬尾的賴毓惟神氣的命令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寫功課?」甫升上國一的鍾武儒還沒變聲,以仍帶著稚嫩的童音發出疑問。
「因為我要看花仙子啊!」賴毓惟理直氣壯的提出理由。
「寫完再看不會喔?」翻翻白眼,鍾武儒抽出書包裡的課本,準備複習老師今天教授的課程。
「吼∼∼等我寫完功課,花仙子就演完了啦。」笨蛋鍾武儒,他不知道卡通只有短短的半個小時嗎?難道他是脫離童年太久了?賴毓惟急得差點沒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