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董妮
「我要他的生辰八字幹什麼?你把他整個人送來給我還差不多。」
「初戀最美。」所以他忘不了鼕鼕,而袁媛心裡則始終掛著初戀情人。「瞭解,我會幫妳查一查,如果對方至今未婚,又沒有不良嗜好,我就幫妳重圓舊夢。」
「這點不必查了,對方保證沒結婚,也沒不良嗜好。」她很瞭解他的。
「妳該不會到現在還偷偷觀察著對方吧?」
她還趴在他背上讓他背呢!「對啊!不行嗎?」
「那個人我認不認識?」有範圍才好找。
「挺熟的。」
他開始在腦海裡過濾自己的朋友,年紀與袁媛適合,能教她念念不忘的,人選不會太多,十根手指數得完。
「三天,我就把妳的初戀情人送上妳家。」
「耶?」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她覺得不太妙。「你確信聽懂了我的話?」
「妳的初戀情人是我認識的朋友之一,你們在公園認識。這麼明顯的線索我還找不到人,第一徵信社可以關門了。」
她現在就想去砸了第一徵信社的招牌,鄭士衷那顆木頭腦袋,實在太了不起了。
「你要能找到人,我包一百萬媒人禮給你。」順便把自己倒貼給他,這個大笨蛋,為何這麼不解風情?為何……她低下頭,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哇!妳別咬啊,我盡快幫妳找人就是,鬆口。」疼死他了。
笨蛋、白癡、木頭,智障……可是,她喜歡。繼續咬,但力道放鬆了一點,要一直咬到他記住她,記進了心坎裡為止。
第三章
半夜三更,鄭士衷家的大門被拍得砰砰大響。
鄭士衷抓起棉被蒙住頭,沒聽見、沒聽見,他愛困,要繼續睡覺。
咚咚咚……嘎吱,那是大門被踢得發出的慘嚎聲。
鄭士衷腦門一陣麻,不必看也可以想像到門閂在巨力破壞下扭曲的可憐樣。
「別敲了!」他跳下床,快步跑去開門。
他不在乎是哪個不識相的在凌晨時分擾他清夢,就算對方要殺人,也得等他睡飽再說,但他怕門被打壞。
這間公寓是他和鼕鼕訂婚時買的,裡頭每一樣擺設、裝潢,甚至是大門的材質,都是鼕鼕一手負責挑選的。
它不止是一個家,還是他心靈的避風港,萬萬毀壞不得。
鄭士衷打開大門,一肚子火氣準備對著惡劣不下速之客爆發,不料竟是袁媛跌進屋裡。
「不好意思,衷哥,我知道吵到你了,但是讓我躲一下。」話猶未完,她用閃電般的速度重新將大門關緊、上鎖。
鄭士衷看見她滿臉污漬,衣服被拉扯得不成樣,狼狽得就好像從哪裡逃回來似的。
他嫉惡如仇,尤其討厭對婦女、兒童施暴的禽獸,莫非袁媛也遇到這類的不幸?
「是誰?我撕了他。」他額頭的青筋都浮起來了。
「我媽啦!」袁媛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她一發現我剃光了眉毛,差點用眼淚淹死我,你看,我的衣服都快被她扯爛了。」
「原來……」鄭士衷鼓得飽滿的氣勢瞬間消去,發軟的身體靠著牆壁。「妳說清楚嘛!害我以為……算了!沒事就好。」
「你以為我怎麼了?」她沒忽略方才一眨眼,他怒火沖天的表情。這是他第二次為她情緒失控,這種被他看重的感覺真不錯。
「我以為妳遇到色狼了。」真是該死,虧他每天唸經,但骨子裡的壞脾氣還是改不了。
「哈哈哈……」她仰頭大笑。「衷哥,我的防身術還是你教的耶,出師那天你誇過我,哪個色狼敢對我不軌,一定是前輩子沒燒好香,今生才會淪落做太監。你居然忘了?」她出手之狠啊!專斷人子孫根。
柳懾還說,袁媛不愧是鄭士衷嫡傳弟子,兩師徒對敵同樣暴力。
鄭士衷被她笑得額上青筋一條一條爆出來。「既然沒事就快滾,不要耽誤我休息。」
袁媛兩手摀住嘴巴,用力壓下悶笑。「收留我一晚啦!我真的不想回家。」老媽對著她哭就算了,連老爸都用那種含著淚光的眼睛望她,害她好想當場撞牆。
「妳敢剃光眉毛就要敢面對現實。」他現在才發現她臉上的污漬原來不是灰塵,而是被汗水融化的假眉毛,黑成一片,實在有礙觀瞻。
「我敢面對啊!就算要我沒眉毛去逛大街我也不在乎,問題是我爸媽面對不了。」而她不想被淚海淹死。「拜託啦!就收留一晚?」但她更希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後永遠給它住下去。
「我的房子從不收留外人。」這是他和鼕鼕愛的小窩,除了他和鼕鼕,誰也沒資格入住。
「乾妹妹也不行?你有沒有一點良心啊?」
他看著她髒兮兮的臉,想起她的禿眉,想起她被騙婚,心裡起了一絲掙扎。
「你沒道義,看乾妹妹這麼慘也不拉一把。」她氣苦地跺腳。「算了,不求你了,我去睡天橋。」說著就要往外走。
「妳……我出錢讓妳去睡飯店行了吧?」
「我難道自己沒錢?」拜託,她的年收入還是他的十倍呢!「問題是,人家不讓我住啊!」
「為什麼?」現在飯店業的生意不是很好啊!怎麼會將上門的客人往外趕?
「我怎麼知道?櫃檯小姐一看到我好像見鬼一樣,拚命跟我說什麼飯店經營也不簡單、人要往好處想、明天一定會更好……總之講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道理,就是不讓我住進去。」
他看她一副狼狽樣,心裡有底了。「瞭解,對方八成把妳當成遇到重大挫折,想找地方自殺的客人。」因為自殺率太高了,飯店業現在都會小心過濾客人,以防止自己的營業場所變成命案現場。
「厚!」她跳起來。「我像是會自殺的人嗎?哪怕被一百個男人騙婚,我也會去找第一百零一個男人來生四個寶寶。」
她的固執讓他有一種腦袋被雷打到的感覺。「隨便妳啦!」
「那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他不想答應,這間公寓對他意義重大,破了例就像背叛鼕鼕一樣,但是袁媛倔強中隱藏著脆弱的眼神卻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算了,台北又不會下雪,睡一晚天橋死不了人。」她嘟著嘴嘀咕。
「等一下。」他拉住她,一臉為難。
「幹麼?」她轉眼望向客廳茶几上的報紙。「我不求你收留我了,跟你借幾張報紙蓋,我去睡天橋總行了吧?」
他很猶豫,情不自禁想起鼕鼕,若她還在世,會不會將上門求助的好友趕出去?
想了半天,他只得到一個結論,鼕鼕心腸好,一定會支持他肋人為樂。
「妳想留就留吧!不過小心點,千萬別弄壞屋裡任何東西,知不知道?」加重語氣叮嚀。「而且只能唾一晚,明早天一亮,自己回家去。」
「知道啦!」鼕鼕的遺物嘛!她敢弄壞,除非皮癢。「我保證就住一晚,並且愛護每一樣傢俱和擺設。」
既然收留她,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妳睡左邊第一間房,櫃子裡有鼕鼕的衣服,妳洗完澡自己找一件換吧!」
「謝啦!」她迫不及待衝向客房,不一會兒又探出半顆頭。「放心吧,衷哥,我會把自己洗得很乾淨,絕對不會弄髒你家的床。」嘻嘻笑著關上房門。
鄭士衷按著脹痛的太陽穴。「誰說這傢伙是個女強人?她除了錢賺得多一點之外,哪裡有半分女強人的精明與能幹?」
他所有的乾妹妹中就數她最麻煩,個性亂七八糟兼莫名其妙,注定他得為她操最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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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媛洗完澡,一臉詫異地站在衣櫃前,呆掉了。
鄭士衷叫她自己選一件鼕鼕的衣服穿,她以為房間裡可能還留有一些鼕鼕的舊衣服,沒想到眼前一櫃子洋裝卻全是新的,連吊牌都沒剪掉!這怎麼可能會是鼕鼕的衣服?還是鼕鼕是購物狂,沒事喜歡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回家積灰塵?
回想過去鄭士衷對鼕鼕的描述,鼕鼕不像是個愛亂買東西的女人啊!為什麼會累積了一櫃子沒穿的新衣服?
她打開衣櫃的抽屜,裡頭有十來只紙盒,全部是鞋子。
她的目光被一張保證卡吸引,上頭填的購買日期是今年二月,一年內若有問題,保證免費修復。
「天啊!這鞋子是上個月買的!」
鼕鼕早已不在人世,不可能為自己添衣購鞋,那是誰在鼕鼕死後,仍持續地為她準備衣物?
「衷哥!」袁媛眼睛不禁紅了。
要多麼深的思念,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難怪他不讓外人留宿,這裡是他的心靈聖地,而她的強求等於是在為難他。
她決定明天就走。愛情不只是佔有,還必須尊重對方的隱私。
她小心關上抽屜,目光從第一件洋裝掃到最後一件,清一色的粉紅、粉紫、粉綠……都是樣式可愛、搭配著很多蝴蝶結、荷葉邊、蕾絲花的夢幻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