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好個惹禍精

第4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但在轉入巷子時,她看到女孩拖著腳步,企圖擺脫克蕾的控制。

    「這就對了,乖孩子!」莉緹喊。「快逃走!」

    她注意到背後傳來男性的喊叫,但蘇珊的狂吠聲壓過那些話語。

    女孩開始用力掙扎,但固執的老鴇緊抓不放,硬把她往醋坊街裡拖。克蕾舉手要打女孩時,莉緹衝過去用手背擋開老鴇。

    克蕾踉蹌後退,靠在一面骯髒的牆壁上。「臭三八!別管我們!」她再度往前撲。

    她的動作不夠快,還來不及抓到女孩,女孩已被莉緹迅速推開。「守衛,蘇珊!」她告訴獒犬。蘇珊挨近女孩黃褐色的裙子,發出警告的低吼。老鴇猶豫著,憤怒使她的臉扭曲。

    「我勸你從哪個洞爬出來就爬回那個洞去,」莉緹說。「敢再對這個孩子下手,我就要使你因誘拐和施暴未遂而被捕。」

    「被捕?」老鴇重複。「你要告發我?我倒想知道你要她做什麼,大婊子。」

    莉緹望向女孩。女孩雙眼圓睜地從莉緹望向老鴇又望回來,顯然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

    「鮑爾街,」女孩哽咽道。「我遭到攻擊和搶……搶劫,她要帶我去……去——」

    「跳火坑。」莉緹說。

    一個高個子無賴在這時衝進醋坊街,另一名男子緊跟在後。其他幾個男人也從不同的酒館和巷弄裡出來。

    莉緹很清楚群眾聚集處易生事端。但無論有沒有群眾,她都不打算丟下這個舉目無親的女孩。不理會群眾,莉緹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孩身上。

    「鮑爾街在那邊。」她往西指。「這個壞人帶你走的路通往朱里巷,大大小小的妓院都在那裡,不信問這裡的任何一位男士。」

    「騙人!」克蕾尖叫。「是我先發現她的!要女孩自己去找,生長過度的母夜叉!到我的地盤搶人就別怪我不客氣。」

    她舉步走向她的受害者,但蘇珊不祥的吠叫使她止步。「叫那只畜牲滾開!」她憤怒地說。「不然你會後悔的。」

    難怪她手下的女孩那麼怕她,莉緹心想。膽敢靠蘇珊那麼近,她一定是瘋了。連圍觀的那些貧民窟出身的流氓都和嗥叫的獒犬保持距離。

    「你的算盤打錯了,」莉緹平靜地對她說。「數到五讓你離開,不然你才會後悔莫及。一、二、三——」

    「得了,得了,女士們。」那名高個子無賴推開另一個擋路的笨蛋往前擠。「這樣過度的挑釁和威嚇會使你們的緊身褡爆開,美女們。為的是什麼?小到不能再小的問題:一隻小雞,兩隻母雞都想要。小雞這附近多得很,不是嗎?不值得擾亂國王賜予的安寧和惹惱警察,對吧?當然。」

    他掏出錢包。「這麼辦吧。給你們一人一張鈔票,這個女孩就交給我吧。」

    莉緹認出上層階級的特殊口音,但氣得忘了感到詫異。「一張鈔票?」她喊到。「那就是你給一條人命估定的價值?一英鎊?」

    他轉過炯炯有神的綠眸俯視她。他比她高出好幾吋,這在莉緹的經驗中並不常見。

    「從你駕車的方式看來,你把人命看得連一文都不值。」他冷靜地說。「你一分鐘之內就在斯特蘭街上差點撞死三個人。」他放肆的綠眸掃過圍觀的群眾。「應該有法令禁止女人駕車,」他宣佈。「危害公眾安全。」

    「對,昂士伍,下次在上議院發表演說時,你一定要緹議。」有人高喊。

    「下次?」另一人喊道。「應該是第一次吧,如果他晃進議會時屋頂沒有塌下來。」

    「該死!」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那不是昂士伍嗎?」

    「沒錯,居然在扮演所羅門王。」前面有人高聲回應。「而且和往常一樣看走了眼。葛小姐,告訴公爵,他以為你是柯芬園的妓院老闆。」

    「不足為奇,」他的一個同伴說。「他也曾經把丹恩侯爵夫人當成妓女,對不對?」

    莉緹這才明白這個舉止粗魯的人是誰。

    五月時,喝醉的昂士伍在一家旅店遇到新婚之夜的丹恩侯爵和他的新娘。他說什麼也不相信那個女人是淑女,更不相信是丹恩的妻子。丹恩不得不用拳頭來糾正昔日同窗的誤解。之後好幾個星期,那件事都是倫敦街頭巷尾的話題。

    這也就難怪莉緹把公爵誤認成另一個柯芬園的無賴。根據種種流傳的說法,昂士伍公爵是《德佈雷特貴族名人錄》裡最墮落、魯莽和愚蠢的浪蕩子之一,考慮到貴族已頗可悲的現況,那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莉緹看出他也是最不修邊幅的貴族之一。那身訂做的昂貴衣服顯然被他穿著縱情聲色及和衣睡了好幾天。他沒有戴帽子,濃密的栗色頭髮垂遮住一隻長期睡眠不足和放蕩過度的眼睛。他對基本裝扮唯一的讓步是,最近讓人替他刮過鬍子,很可能是趁他爛醉如泥時。

    她看出的還有在他綠眸深處閃耀的地獄之火、傲慢微翹的鼻子、線條分明的顴骨和下顎……曲線極不尋常的嘴唇,給人各種指望,適合歡笑、犯罪等等。

    她並非無動於衷。平時被她深藏在內心的魔鬼,注定要受他內心的魔鬼吸引。但她也不是傻瓜。她很清楚這就是痞子的面相,一言以蔽之︰麻煩。

    但這個痞子貴為公爵,連最差勁的貴族也比一介記者,尤其是女記者,對警方更具影響力。

    「公爵,你只誤認了我們之中的一個。」她以僵硬的禮貌語氣說。「我是《阿格斯》雙週刊的記者葛莉緹。這個女人是著名的老鴇。她借口要帶那女孩去鮑爾街,其實是要把她誘拐去妓院。如果你肯拘捕她,我很樂意陪同前往作證——」

    「她才是陰險狡詐的騙子!」克蕾喊道。「我只是要帶那孩子去老皮生蠔屋吃點東西。」她舉手揮向對面的餐館。「她遇到了一點麻煩——」

    「落入你手中會更慘。」莉緹把注意力轉向昂士伍。「知不知道不幸落入她手中的女孩發生什麼事?她們遭到毆打、挨餓和強姦,直到深陷恐懼之中,然後被她逼上街頭撲拉客賣淫——其中有些才十一、二歲——」

    「你這個滿嘴謊言的臭婊子!」克蕾怒吼道。

    「我侮辱了你的名聲嗎」莉緹問。「想不想要決鬥報仇?我很樂意奉陪。就是現在,如果你願意。」她向老鴇走去。「讓我們看看你喜不喜歡挨打。」

    一雙大手抓住她的雙臂把她往後拉。「夠了,你們吵得我頭好痛。讓我們盡量維護治安,好嗎?」

    「喔,真可笑。」有人喊道。「昂士伍維護治安。地獄趁我不注意時結冰了嗎?」

    莉緹低頭注視抓著她手臂的大手。「拿開你的手。」

    「我會的,不過得先有人拿約束衣來給你穿上。不知道是誰把你從瘋人院放出來的。」

    莉緹的手肘向後往他的腹部一撞。真是硬。一陣疼痛從她的前臂傳到手腕。

    但他並非毫無感覺,因為在群眾的噓叫和口哨聲中,他咒罵一句鬆了手。

    及時脫身,切莫回頭,內在的聲音警告她。

    那是理智的聲音,如果他的嘲弄沒有觸及痛處,她原本會聽從。退縮不是莉緹的天性,自尊不允許她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或恐懼——但願這樣的事不會發生。

    心跳如擂,她瞇起雙眼,轉身面對他。「你再碰我,我會打得你兩眼青腫。」她警告。

    「動手啊,公爵!」一名圍觀者慫恿。「再碰她。」

    「對,我押十鎊在你身上,昂士伍。」

    「我押十鎊賭她能賞你兩個黑眼圈。」另一個人說。

    其間,公爵估量著她,綠眸大膽地從她的帽子掃到半長統靴。

    「是很高大,但力氣無法與我相比。」他宣佈。「我估計她五呎九吋。一百四十磅,脫光衣服的重量。」他的目光掠過她的上半身。「對了,我願意付五十基尼看她脫衣服。」(譯注︰基尼為英國舊金幣)

    群眾對他的俏皮話報以粗嘎的笑聲和尋常的下流話。

    猥褻的笑聲和言語都無法使莉緹困窘。她瞭解這個粗俗的世界,她在其中度過大部分的童年。但群眾的喧鬧聲使她想起當務之急。她試圖搭救的女孩呆站在原地,驚恐的表情像是發現自己在叢林裡被食人族團團圍住——事實上也差不多。

    但莉緹還是不甘心被這個白癡駁倒。

    「太棒啦!」她對他說。「增廣孩子的見聞,為什麼不呢?讓她見識一下倫敦人的禮貌,以及貴族的高尚道德。」

    她還有許多話可說,但緹醒自己,訓斥他還不如訓斥石頭。這個笨蛋如果曾有良心,那良心也在多年前因疏於使用而死去了。

    朝他令人畏縮的一瞥後,她滿意地轉身向女孩走去。

    迅速掃視過人群後,莉緹發現布克蕾那個老鴇已經溜掉了。這今人沮喪,但她留下來也不會有任何差別,因為除了自己的娛樂,這些聒噪的無賴沒有一個關心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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