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黎孅(黎奷)
「看什麼看？！」十幾年來，沉不住氣的人一直是她，脾氣壞的人是她，動手動腳的人還是她。
離開學校後，狄亞旭就拿下那副遮住他邪意眼神的眼鏡以及白袍偽裝，儼然是個具有侵略性的男人，尤其是他打量人的眼神，讓人覺得在他面前是赤裸無遮蔽的。
「我在看——」他認真的再三打量，最終吐出一句，「你是不是胖了？小腿粗了一點。」
岑千意又一次被氣到內傷。「你才胖了咧！」恨恨的瞪他，氣到手差點握不住鑰匙，沒風度的朝他臉丟過去！
她轉身進家門，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靠，又說錯話了？！」狄亞旭只想狂毆自己兩拳。他又搞砸了，這個玩笑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好笑，還造成了反效果。
他皺著眉，搖頭晃腦的以鑰匙打開家門，站在院子裡，忍不住朝隔壁望過去。她房間的燈……亮了。
「又回房槌枕頭洩恨了吧。」他長長一歎，走進屋子裡。
他說得沒錯，岑千意一進房間就把身上的東西往床上一丟，發瘋似的跳上床，把臉埋在枕頭中間尖叫，再把蓬鬆的枕頭拿起來瘋狂槌打，想像那就是狄亞旭的臉！
發洩得爽了，她呼吸急促的坐起身，急急忙忙跳下床搬出床底下的體重計，站上去一量。
「哪有胖？亂講！」一樣是五十公斤，她哪有胖？
但是又不死心的站在全身鏡前，仔細看自己的小腿是不是像狄亞旭說的一樣。
從小到大，愛漂亮這一點她從來都沒有改過，只有變本加厲的份，尤其國中迷上了啦啦隊後，更是對自己的身材和體力斤斤計較，就是為了要在比賽的時候展現最好的一面。
「討厭鬼，亂講話，臭男生，吼——狄亞旭，我討厭你！」她忍不住吼，心中對狄亞旭的厭惡又往上一層。
倚在陽台聆聽隔壁鄰居傳來對他的不滿，疑惑爬滿俊朗的臉龐，似乎有什麼天大的難題正困擾著這位天才。
仰頭望著天空，他靜心思索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他的小鄰居沒發現他的心意？他做得還不夠明頭嗎？
房間內的電話鈴聲響起，中斷他的思緒，他離開陽台，走進房間，拿起床頭的室內電話。
「喂？」
「欸，現在幾點了？」
打電話來問現在幾點鐘，這種無厘頭的話只有他老媽才說得出口。
兩年前，他的父親自公家機關退休後，他便送雙親到德國定居，過著養老的生活。
十五歲赴美，十八歲自哈佛醫學院畢業，一畢業即被指導教授挖到知名大型醫院擔任外科醫生，他在美國爬得很快，財富累積的速度也十分驚人，但白色巨塔內的勾心鬥角和秘辛，讓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他學醫，只想救人……
甩甩頭，甩掉那些令他困擾的思緒，將注意力放在跟母親的電話上，抬頭看床頭的電子時鐘。「快八點。」
「吃過晚餐沒？」程上琴關心的詢問獨居的獨生子。
「不餓。」他簡單的回答，兩母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父母都離開台灣了，為了工作方便，其實他可以搬到離學校較近的公寓，但他沒有，留在這裡，是為了同樣一個人獨居的隔壁鄰居，那位潑辣小姐。
但那位小姐完全不領他的情，真令人傷心。
「下個月你爺爺七十大壽，我跟你爸會回去一趟，你啊，今年別又跟你爺爺鬥氣了，聽見沒？」程上琴耳提面命。
「再說。」他語帶保留，不能保證不跟那老頭鬥個死去活來。
哪一個七十歲的歐吉桑會像他爺爺一樣，一肚子壞水的！
「我會向航空公司訂機票，到時候再去機場接你們。」
「不用啦，我們會自己回去，倒是你……小心啊。」當媽的雖然很瞭解自己兒子，但還是忍不住口頭上告誡一下。
「我知道。」媽說的是小心爺爺的暗箭，他知道的，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防備爺爺的暗算。
聊了幾句後掛了電話，他隨手拿了一本書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收電子郵件，處理一些投資事業的問題。
十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下英文信件，處理到一半，眼睛不自覺瞟到螢幕右下角的MSN綠色小人。
點開來，看見那位赴美後MSN狀態一直掛在忙碌勿擾的靳翔，讓他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靳翔的電話號碼。
「誰啊？」電話那頭傳來沒好氣的男聲。「有屁快放！」
狄亞旭沉吟半晌後才開口詢問，「我打擾到你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這樣不太好吧？」聽見老友的聲音，他就想要酸他兩句。
「你少亂講！我當然是一個人。」緊張得像是在撇清什麼。
狄亞旭低低的笑了出來，拿起電話走到陽台，眼神又注視著隔壁二樓的粉紅色窗簾。
「你緊張什麼？我不會向華馨如告你狀，雖然我機會多的是。」
「你放心，我會告訴馨如你這個瘋子說的話不能相信，她不會相信你的！」靳翔自信滿滿，絕對不會因為這瘋子的挑撥離間，影響他跟親親女友的遠距離戀愛。
不過——
「你這傢伙，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有事？」基於對狄亞旭這人的瞭解，他知道這人平常雖然瘋瘋癲癲的，常玩無聊而且幼稚的遊戲，看起來很好懂，但其實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卻很少有人知道。
主動打電話給他，聽起來也沒有哈啦聊天的意思，這行為，頗令人玩味啊。
靳翔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詭笑，心中閃過的想法是——有問題！
「嗯，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竟然有難倒你這位天才的事，我倒要好好聽聽。」
狄亞旭想了半天，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對女人很有一套的靳翔，憑他對女人知之甚詳，加上大學四年來應付女人游刃有餘的情況來看，應該可以一解他的疑惑。
「女人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這個疑問深深困擾著他。書本上能學到的東西他都能理解，唯獨女人，他不懂。
「啥？」靳翔懷疑自己聽錯了，狄亞旭問他這是什麼鬼問題？「你說清楚點，什麼跟什麼……等等！」突然間，腦中電光石火的閃過一個想法。「你會問這種問題，難道……你對什麼人有好感？」
狄亞旭聞言沉默，想著該不該告訴靳翔這個大嘴巴。
他一定會告訴華馨如，而華馨如身為千意的好姐妹，應當是不會瞞著她，而他，不想透過他人之口，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心意。
「是有這麼一個人沒錯，不過你得發誓——要是今天的談話內容你洩露給華馨如知道，那麼你在美國這段期間，她絕對會被別人泡走！」
「Shit，你這人真惡毒！」靳翔忍不住狂罵他低級，竟然拿他的痛腳踩。
但這也是狄的一貫作風，他不該太過意外，所以再三詛咒之後，他還是應了要求發誓，因為他實在太好奇了。
「說吧，我答應你不告訴馨如，你會要我發這毒誓，一定跟岑千意有關，對吧？」他早就覺得狄和岑千意這兩人之間不單純，一定認識，但狄的嘴跟蚌殼一樣，什麼都問不出來，岑千意那裡則是提到狄亞旭三個字就引起她的怒火，想從這兩人嘴裡問出東西來真的難上加難。
但是，她對狄有敵意，而且具有攻擊性，似乎只要能讓他吃癟的事情她都要插手，這點是顯而易見的。
否則聽見他和狄兩人拿馨如當打賭對象，而馨如決定撩下去跟他賭時，岑千意就不會沒有大加抗議好友跟個學生會的人混在一起，反而還加入賭局，只為了要讓狄亞旭輸了。
「就知道跟女人有關的事，問你這跟鬼一樣精的人就沒錯了。」狄亞旭不免為靳翔精準的猜測而感到心驚。
「喂，你這話是在誇我還是消遣我？」人真的不能做壞事，他往日的種種老是被拿出來恥笑一番，不怪大家都不相信，連他家人都不相信，向來只跟女孩搞曖昧玩愛情遊戲，從不把心放在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的他，竟然會對小自己四歲的學妹傾心，而且還談起遠距離戀愛，天天撥空與女友聯繫感情，乖乖的不敢偷吃劈腿，專情的很。
咬了咬牙，狄亞旭將他的煩惱全數道出，而電話那一頭的靳翔，則是目瞪口呆的聽著好友說著這些年來與岑千意兩人「交手」的經過。
「你說，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我為她做得還不夠嗎？」狄亞旭說到後來情緒過於激動，懊惱的看著隔壁房間的粉色窗簾，久久移不開視線。
「你做了什麼啊？」靳翔噴笑出聲。「你明知道她怕蟑螂，還送她展翅的蟑螂標本當生日禮物，那是什麼爛禮物？女生會喜歡才有鬼！」什麼東西啊？他忍不住抱著肚子狂笑。
「我陪她面對她的恐懼啊！那有什麼好怕的？只不過是一隻小蟲，瞭解令她害怕的蟑螂，這樣不對嗎？」狄亞旭皺眉反問。「我哪裡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