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娃娃
她愈不表示他就愈難安心,常常擔心她會捨下他離去,就像他小時候遭到家人遺棄。
沒想到最後這個擔憂居然成真,她趁著他出遠門時離家出走,連個讓他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不懂,兩人都已是夫妻了,她怎能對他這麼沒信心?又怎能如此殘忍地對他?
他是知道她骨子裡的決絕的,如果她當真決心要斷掉對一個人的依戀,她是可以做得到的。
她那猶如柔弱羞怯小花的外表根本是騙人的。
骨子裡的月皎兮,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偏偏這麼硬的一塊石頭,還附帶著一顆不太聰明的腦袋。
思緒轉回來,天驤游在看清楚眼前愛妻的裝扮時,高懸了多日的心總算放下。
許是剛從井邊打水回來,她手上提著一個水桶,雖說她腳上穿的是比丘尼慣穿的軟履,身上也是過於素淨的灰色麻布衣,但幸好她那頭他最愛的青絲依舊還在,她並沒有出家為尼。
「娘子,我……」
千言萬語道不盡,他好不容易擠出了深情嗓音,就被她那朝他直直潑來,意圖滅火的水給狼狽淋了一身。
「先去跟師太說聲對不起,否則我是不會考慮跟你說話的。」
先是一桶冷水再是毫不客氣的命令?
他是可以別搭理。將人擄了就跑,但他沒有這樣做,他只是不情不願地嘟著嘴走過去,朝老比丘尼鞠躬說了對不起,幸好在他道歉的同時,眼角餘光始終是緊盯著妻子的,這才看見她扭頭離去的背影。
「娘子。」
他急急忙忙追去,想去握她的柔荑卻不又敢,只好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邊加快腳步。
「你撒謊,你說了只要我去說對不起,你就會跟我說話的。」
月皎兮依舊快步往前走,「我只說『考慮』。但在考慮了後,我還是決定不要理你。」
「娘子!」他語帶求饒了,「你能不能先聽我解釋?」
「我不能,而且也沒有興趣。」
眼見兩人已走出其它人的視線範圍,天驤游再也忍不住要發火了。
「月皎兮!你給我站住!」
可惡!難道就是因為他太寵溺她了,導致夫綱不振,竟養出了個這樣又笨又固執的妻子?!
「如果我不呢?」月皎兮轉眸惱瞪他,讓他看見了她眸中隱藏著的水氣。
這也是她不想和他說話的主要原因,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哭,看見她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那麼沒出息的。
虧她整天聽佛經念佛懺,原以為自己已然心如止水,再也不會在乎他了,沒想到只是見他找來,她居然就不中用地……好想哭,覺得委屈地想哭。
她眸中的水氣滅掉了他升高的腹火,他伸手溫柔地握住她。
「如果你不聽,我也只能一直一直地求你,一直一直地纏你,一直一直地磨到你終於肯理我為止……」
掙不掉他那屬於男人的力氣,月皎兮只能以調開眸光來表示抗議。
見狀,他歎了口氣,將她再拉近點,用著情人耳語般的柔音。
「你不說話也行,只要別走開,只要乖乖地聽我解釋就行,皎兮,飄飄她……只是我的小師妹。」
雖然不想理他,但她終究壓不住自己含酸的聲音。
「是『只』嗎?我倒沒聽過有哪家門派的師兄妹,會在對方身上以牙齒來留下記號的。」
天驤游表情有些尷尬。
「是的,她不只是我的小師妹,還是天底下最精靈刁鑽、最會作怪使壞的小師妹,皎兮,除了那個牙印是她的外,我身上其它的一切,全都是你的!我和她之間單單純純、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發生過,她只是很善於洞察人心,很善於讓人產生誤會,很善於興風作浪罷了,她如果能夠準確無誤地猜中我和你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我告訴她,而是因為她認識我太久,她太瞭解我,也太瞭解人性了。」
即便月皎兮強自壓抑,卻還是忍不住要讓那句「我身上其它的一切,全都是你的!」給弄紅了小臉?但她不許自己心軟,僅僅冷哼一聲。
「那不過是你片面的說法。」
「相同的,當日你所聽到的不也只是她的片面說詞?你曾經想過至少該公平地讓我有個辯白的機會嗎?」
「我不必用聽的……」她抬起冰冷冷的視線,終於肯和他四目交接,「我有眼睛,我看過她在你身上留下的疤痕,那個你騙我說是什麼斧傷的疤痕。」
「皎兮,我會騙你是不想讓你胡思亂想。」才剛新婚就告訴妻子身上的傷疤來自於別的女人的嘴?他就不信她不會藉故跟他鬧翻。
「可你欺騙了我,那才更會讓我胡思亂想。」
「好,我承認那是我的錯,之前不該縱容那丫頭的任性,由她留個什麼狗屁記號在我身上,但那都是在認識你之前所發生的事了,你怎能追溯論罪?」
「誰知道你們以後會不會藕斷絲連,像狗兒似地往對方身上亂咬一通,留下彼此的記號?」
「我發誓不會!」
天驤游眼神寫著無奈,從來不知道他這向來最是好哄的嬌妻,在吃起醋來時也是蠻不講理的,但若換個角度想,他心底忍不住有種較為踏實的感覺了。
她從不說愛,但她的吃醋就代表她的在乎,而這是否該算是她唯一懂得示愛的方式?而他,是不是又該慶幸她這難得的表態?
「我不信你的發誓!」月皎兮蠻聲回應,就在她打算別過臉,甚至是掙脫他時,聽見他咬牙開口。
「反正你就是不愛用聽的,只想用看的是嗎?幸好我在來之前已做了準備……」他邊說話邊騰出一隻手,解開自己胸前的扣子。
「你想幹嘛?」發現他的舉動,她慌了,「這裡是佛門清淨地,不許你胡來。」
天驤游哼口氣,「就算是佛門清淨地,想來還不至於不講人情,不許一個丈夫解開衣服讓他的妻子……」
「啊——」月皎兮忍不住尖叫並騰出一隻手捂眼睛,「你厚臉皮!你不要臉!你無恥!你下流!你卑鄙!你豬狗不如!」
「張開眼睛,皎兮,還有別再尖叫了,除非你是想把前頭院子裡的那些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都叫過來和你一起分享。」
「你骯髒!你邪惡!你……你……」愈叫聲音愈低,因為她不想連累其它人,她已經夠麻煩人家了。
「終於詞窮了吧?我說了,張、開、眼、睛,別逼我用強。」
「你若是敢強迫我,我就……我就……」
就怎麼樣再也沒有下文了,因怒火而張開眼睛的月皎兮,傻愣愣地,直勾勾地瞪著天驤游拉開衣襟後的裸露胸前。
原來他解開衣服只是想讓她看看他為了她干了怎樣的傻事。
美眸先是瞪直,然後迅速地充滿水氣,接著她什麼都忘了,只是傻愣愣地湊上前,以指尖溫柔地摩挲著丈夫的胸口。
「痛嗎?」她心疼地柔聲問著。
看著她柔情似水的舉止及眸光,天驤游知道那個他所熟悉的愛妻終於回來了。
「不及你的離開讓我痛。」這不是甜言蜜語,而是發自於內心的真心話。
「你是個傻瓜,大傻瓜!」
再也忍不住了,憋藏在心底太久的委屈及刻骨的思念,讓月皎兮失控地伏進他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而你是個笨蛋,大笨蛋!」
他滿足地擁緊她,將臉埋進她發裡,嗅聞著屬於她的香氣,一個讓他終於感覺到回了家的香氣。
哭了一會兒後,她忍不住再將他推遠點距離,以指尖在他胸前游移,天飄飄的齒痕已讓他以尖刀剮掉,並且還在傷口旁邊,用刀尖一點一點地刺出了「愛妻月皎兮」五個字。
「你真是個大傻瓜!」
她忍不住又要這樣說他,心底塞滿不捨的情緒,就好像那一刀一劃,全是刻在她身上似的。
看著她的動作及眼神,天驤游只覺那幾刀真是太划算了。他想過了,瞧她會生氣得離家出走,就知道她有多麼在意這件事情,為求將來兩人日子和平,為求他日後能在床笫間還有幸福可言,這幾刀他還是早點動手早解脫,省得日後禍患無窮。
「而你則是個笨蛋!」他忍不住伸手去敲她的腦袋,三言兩語就被別人給騙得團團轉,連問我一聲都不肯,居然還鬧離家出走,就那麼急著想把相公讓給別人嗎?」
「那是因為飄飄說……」柔柔怯怯,他的好妻子終於又變回往日那柔弱的月皎兮了,「說你會選擇我,是因為我有個當丞相的父親。」
「荒謬!你還真是笨得可以!」他忍不住又敲了她腦袋一下,「如果我當真貪圖富貴,幹嘛不索性到楚國去認親當皇子?」
「還有、還有她還說……」月皎兮趕緊抬頭為自己辯清,「說你只是因為不願輸,不想見我嫁給別人,所以才會一時衝動地向我爹索了我的。」
「這個就更離譜了!」他又敲了一下。「如果因為不想輸就得娶老婆,那我今天可能已經妻妾成群了,如果娶你是為了想要羞辱報復你,我大可向你爹索你來當奴婢、當妾室、當犯人,當什麼都可以,幹嘛非要娶你為妻?還為你蓋一幢桃林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