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衣沅
打開車門,他緩步邁向咖啡廳,決定在她快絕望崩潰的此刻,伸出手把快掉落萬丈斷崖的她拉起來。
當黎雨嬋看見荊權赫出現在面前時,原本還努力發簡訊的她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你——」
「你在找我?」荊權赫坐在她面前,從容不迫地微笑。「呵呵,我從來不知道讓啟基的千金小姐拉下臉來奪命連環call是這麼有趣好玩。」
「荊權赫!」黎雨嬋氣怒低嚷。「夠了沒?我現在哪有時間跟你玩?我又不是時間太多,我……」
她話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黎雨嬋強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止不住了。
她實在沒辦法再如此煎熬下去,尤其在看見荊權赫那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時,她氣得真想殺了他!
最悲哀的是,她不能對他怎樣,因為她需要他的幫忙。
台灣只有他有資格、有能力拉啟基一把,這就是黎雨嬋的死穴,要不是為了啟基,她寧可去死也不要被他當成猴子耍著玩。
「你不該動不動就掉眼淚!」他板起臉,冷漠道:「眼淚不能解決問題,眼淚只會讓敵人更想欺負你。」
「我不想聽你說教!」黎雨嬋打斷他的話,她沒心情跟他講什麼商戰心理,她要的是一個答案。「我們的交易到底算不算數?」
「算,當然算。」荊權赫認真點了點頭。「只是,我還沒拿到我的交易品。」
「那你在等什麼?」黎雨嬋像被架在弓弦上的箭,任何可以救助啟基的辦法都可以叫她不顧一切發射出去。
「呵,哪有賣貨人比買貨人還急。」
他笑得一臉詭譎。
「你這樣注定要虧本的,黎小姐。」他冷眼冷語地嘲弄著。
「不要再跟我說這些廢話了!」黎雨嬋捂起耳朵,無助低泣。「你直接告訴我要做什麼就好,我不聽你那些廢話,不聽!」
顯然地,黎雨嬋失控了,她完全顧不得自己身為黎家千金、身為一個女人的尊嚴,她必須無限放低姿態來乞求身為強者的他的救援。
荊權赫抿唇,不動聲色笑了笑,這就是他要的。
他就是要控制她的行動、扭曲她人格;就是要她嘗到失去尊嚴,失去心靈自由的滋味!
第五章
「上車。」
走出咖啡廳,荊權赫輕攬著黎雨嬋的肩膀,一起走到停車地點,兩人看起來像是極登對的戀人。
「去哪兒?」站在顯得有些老舊的中古車前,黎雨嬋的清秀小臉顯露憂慮。
「別問那麼多,反正由不得你作主。」
荊權赫打開車門,輕推她肩膀,態度不甚友善。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怕了,因為他臉上肅殺的表情。
「等下你就知道了。」荊權赫丟下一句,坐上駕駛座。
車子很快被發動,沿著筆直的大馬路往不可知的方向奔馳。
車內,黎雨嬋腦袋一片混亂,雖然不是沒想過可能面臨的窘況,然而當她身臨其境時又難以排解內心的志忑恐懼,她暗暗以眼角餘光偷瞄他,想從他沒有太多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對於她這「交易」來的女人,他究竟打算怎麼處置?
車行許久,荊權赫什麼話也不說。
「我們要去山上的溫泉區?這條路,好眼熟。」黎雨嬋問道,她從熟悉的道路認出車子將往高級溫泉別墅區駛去。
過去幾年,啟基建設曾在這帶負責擘劃建造一大片華麗豪屋,這裡聚居著台灣商界有頭有臉的企業家,黎雨嬋開始擔心會不會被父親的朋友撞見她和男人在此出沒?
「呵,去哪裡有那麼重要嗎?」荊權赫瞅她一眼,表情高深莫測。
「我、我只是隨便問間。」
「別忘了,你……不過是交易的商品,照理沒有你問東問西的餘地。」
他一句話堵住她的嘴。
這時候,她體認自己所處的位置,也哀傷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場——
「別再愁眉苦臉了,我可不是押著你上刑場。」荊權赫諷道:「我真好奇,如果你爸爸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怎樣?」
「不行,絕對不可以讓他知道!」黎雨嬋緊張脫口而出。「拜託你,千萬不可以讓我爸知道。」
「發生過的事情,再怎麼遮掩也會留下痕跡。」他說得很隱諱。
黎雨嬋沒再爭辯什麼,沉黯的臉色已表明此刻的無奈。
「既來之則安之。」荊權赫咧嘴一笑,停好車子。「到了,下車。」
果然,荊權赫帶她來的地方是之前由「啟基」所負責興建的高級溫泉別墅,每戶均有私人泳池、湯屋、庭院,整體設計呈現豪門大戶的氣派輝煌。
「這裡你不陌生吧?你父親的代表作。」領著她進入屋內,荊權赫直接坐在沙發上,抬起下巴,倨傲地盯住她。
「嗯。」她點頭,不知所措地站著。
「來,過來坐這裡。」荊權赫拍拍他身旁的沙發。「杵在那兒挺礙眼的。」
「喔,好。」黎雨蟬僵硬地移動腳步,緩慢地,靠著他坐下。
她不知道為什麼荊權赫可以如此泰然自若?好像他經常重複這樣的場面似地?
「我不是說過了嗎?別擺出『上刑場』的苦瓜臉,那真的很叫人倒胃口。」
荊權赫一把攬過她的肩,厚實的大手緩慢從她的肩膀往下滑到腰際。
「好在你遇到的是很有耐心的荊權赫,要是換作別的男人,早就……」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情緒已到臨界點,黎雨嬋閉上眼,五官糾結。
「我知道我太軟弱,為了我父親才這麼逞強,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一直挑明了刺激我?」
她激動得小臉通紅,雙手握拳,纖薄身子微微顫抖。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情緒反應讓荊權赫怔愣了——
原來她心裡如此恐懼難安,顯然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根本沒想透徹,不知道訂下這樣的約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遺症……
如同多年前的母親,當年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才會去找黎天賜求援。
僅此一念之間,卻為她帶來一場想像不到的人生災難,不但失了丈夫的信任與寵愛,甚至一輩子在遭受丈夫家暴的痛苦中苟延活命。
悲劇,可以在人為操縱下一再重演。
荊權赫俯下頭,深沉歎了一口長氣,輕拍她的肩膀。
「算了,我沒興趣當一名強暴犯。輕鬆點,就當來度假,屋裡有溫泉、裡面還有簡單的健身器材,你自己好好玩玩,這陣子你壓力也太大了。」
「什麼?你反悔了?」黎雨嬋睜大眼睛。「不行啊,你答應要幫我的……」
「我一樣會幫你。」荊權赫又恢復喜怒不形於色的一號表情,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手機。「陪我度假也是任我差遺的一種,不是嗎?來,笑一個,拍張照。」
他把臉貼近她,對著手機的照相鏡頭,兩個人的臉龐親愛依偎,看起來真像是對情侶。
「為什麼要照相?」黎雨嬋嘟起嘴,皺起眉問。「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
「歎,你忘了嗎?一切聽我差遺。快,笑一個。」
荊權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拍照,他只是覺得她很可愛,直覺想在手機裡留張她的照片。
「好了,我出去游泳,你留在屋裡面慢慢玩。」荊權赫起身,像個大哥愛寵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了吻。「你什麼都不要想,也不用擔心,放鬆過完今晚就對了。」
沒等她出聲反應,荊權赫當她的面前脫去上衣,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對她眨了眨眼睛。
「我就在外面游泳池,有事情喊我一聲。」說完,扭頭就走。
黎雨嬋什麼都來不及說,不一會兒就聽到他踏出屋外,撲通一聲矯健地躍入泳池內——
真是個怪人!黎雨嬋心裡想著,他會是好人嗎?真的會實踐他的諾言出手幫助爸爸的啟基嗎?
她愈來愈覺得這男人反覆無常,有時候很凶狠冷漠,有時候卻又突然仁慈,像是一個身體住了兩個人。
然而當這男人愈難以捉摸,黎雨嬋反而愈想深入探究他的內心,這種像謎一樣的男人,最讓女人深陷沉迷。
黎雨嬋站在落地窗邊偷偷看著他游泳,身手俐落迅捷的他,彷如海中蛟龍,讓她忍不住看得入迷了……
池內,荊權赫獨自來回游泳,他沒有對黎雨嬋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並不是因為她純真到不足引勾起他的慾念,反之,她的美麗無疑充滿魅力令男人無法拒絕。
但,她臉上擔心憂慮的表情卻叫他不忍心,不知怎地,她皺眉歎息的模樣令他想起母親。
唉,大男人豈可婦人之仁?荊權赫內心責怪自己,本來不是計畫好了要殘酷地對待她,為母親報一箭之仇嗎?
誰叫她父親當年提出那種不合情理的要求?他明知母親已有家室,卻以借款為要脅,非要母親跟他獨處一夜。
不管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母親永遠要為那個晚上蒙上不白之冤!
他不能原諒黎天賜!想到母親一生的悲苦更不可能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