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子心
「什麼?你要我多住幾天?!」尤雄差點跳起來抗議。
「老尤,你用得著這麼激動嗎?還有,我這裡真有這麼糟?!」怕他嚇壞了如意,謝槐再度將如意拉開一步。
「我當然得激動,你又不是不知道,山莊一天沒有我的話,會大亂的。」輕咳了幾聲,尤雄一臉嚴肅地道出自己的重要性。
如意在謝槐的身後猛吐舌。
雖然她不否認爺爺的重要,但對山莊主人她卻十分的嗤之以鼻!認為他沒好好照顧員工,沒照顧好她的爺爺,才讓他發燒到三十九度半,差點全身抽搐脫水才送他下山就醫。
「就你那個有病的山莊?」謝槐的態度和如意一樣。
「什麼有病?!」聽不得有人批評山莊!尤雄真的跳下床。
「爺爺。」如意被他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
尤雄不領情,逞強的推開她,臉色沉重嚴肅地對著謝槐說:「老謝,看在多年兄弟的情誼上,我就不計較你方才說過的話,但下一回可別再讓我聽到你批評我的山莊、我的工作或我的老闆,否則……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你!唉……」他的話確實讓謝槐感到驚訝,搖頭歎息了幾聲。
見眼前氣氛尷尬,如意只好硬著頭皮跳出來解圍。
「唉,爺爺,我和謝爺爺也知道你的性情一向耿直,盡忠職守,但你這次真的病的不輕呀,你有沒有想過,你病沒好,謝爺爺真的能放心讓你回山莊去嗎?你要讓我們擔心嗎?」
「我……」如意的話說進了尤雄的心坎裡,歎了口氣,他抬頭面對謝槐,「對不起,老謝,我知道你關心我。」
謝槐笑笑,真誠的說:「老尤,說真的,我們都已經老啦,」
「是呀,老啦!」無言反駁他,尤雄垂下雙肩,感歎著歲月不留情。
「多住幾天吧!把身體養好,確定沒問題了,你再回山莊去吧!」謝槐勸說。
「你這麼說,我也無話再反駁你了,但是……」尤雄猶豫著,山莊裡真的有很多事得由他親自去處理。
見爺爺連生病了,都還煩惱著工作,於是如意開口:「爺爺,不如這樣吧,我去代替你工作?」
反正,她研究所的學分已全部修完,幫教授做的研究報告也都完成,僅剩最後的論文部分,她想,教授會允許她放假一段時間。
「你要去代替?」
「你要去!?」
沒想到如意的一句話,竟讓兩位老人感到驚訝。
「怎麼了?」如意眨了眨眼,他們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些?
「不可以。如意,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讓你去山莊。」尤雄的反應尤其激烈。
「對、對、對,關於這一點,我跟你爺爺的看法一致,你不能去山莊。」謝槐的反應也一樣。
「你們?!」如意慢慢地瞇起眼來看著他們。
她不能去?為什麼她不能去?而他們看起來,好激動喔!
莫非那個山莊有問題?
「如意,我不讓你去,是因為山莊一直是禁止女人進入的。」怕孫女追根究底的探尋,尤雄歎息道。
「禁止?」如意更驚訝了。
「爺爺,該不是你那個山莊的主人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宗教儀式吧?」
「沒有,別亂說。」尤雄瞪了如意一眼,然後才吞吞吐吐的接著說:「其實以前也不是完全禁止啦!當時山莊裡還是有聘請一些女性工作人員,直到兩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山莊才完全禁止女人進入或靠近。」
「發生了什麼事?」如意問。
別說進入山莊,連女人靠近山莊都不可以,可想而知,肯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尤雄和謝槐互看了眼,關於這件事,他只對視為兄弟的謝槐提過,連自己的兒子、媳婦,哪怕最疼愛的孫女都沒提過。
原因是怕他們知道了真相之後,會硬逼著他辭去管家職務,回家去養老,這樣他就再也照顧不到傅家的五位少爺了。
想想不能再與他們見面,想想他們令人感傷鼻酸的恐怖宿命,再想想已過世的老爺對他的提攜和知遇之恩,他實在放不下手。
「事情是這樣的。兩年前,山莊裡的大少爺,就是現在主事的山莊主人,遇上了女傭阿潔的女兒,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就陷入了熱戀。一個月後,大少爺獨排眾意,娶了阿潔的女兒為妻,一開始兩人仍然是甜蜜蜜的,大家也都為大少爺感到高興,誰知,好景不長,半年後的某一天夜裡,在大少奶奶傳出懷孕的喜訊之後,居然和大少爺大吵了一架。」
「啊?」如意不懂,懷孕是好事不是嗎?而且,兩人甜蜜蜜地準備迎接另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該高興呀,吵什麼?
尤雄抬頭望她,支吾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說:「是醜聞!」
「丑……聞?」懷孕是醜聞?除非……
「小孩不是大少爺的!」尤雄很快印證了她的想法。
「真是的!」最爛的愛情肥皂劇情!如意啐了聲。
「大少奶奶在和大少爺交往的同時,也和司機阿昌交往,因為她沒料到大少爺會向她求婚,以為有錢人是看不上她這樣身份的人。
但大少爺畢竟不同,不在乎出生背景,向她求婚了,也娶了她,但心裡一直存在著疙瘩,覺得自己配不上完美大少爺的她,竟沒跟阿昌切斷關係,還是常常私會。
直到懷孕的消息傳出,大少奶奶害怕東窗事發,幾經掙扎之後,她向大少爺坦白。
那一夜,我還記得那一夜,山上罩著濃霧,之後還下著大雨,大少爺衝出家中,開車下山,接著,悲劇發生了,大少爺出了車禍。」
「……」如意念了幾聲,沒人聽見她罵了什麼。「後來呢?爺爺,你們的大少奶奶呢?」
該不會又是最糟的肥皂劇情,丟下出車禍的丈夫,跟著情人跑了?
「不見了。」尤雄搖頭歎息。
果然!如意真討厭自己準確的第六感。
「在那一夜,就在大少爺出了車禍,生命垂危的那一夜,大家忙進忙出,無暇去繡及她的那一夜,也許是良心不安,覺得無顏再面對大少爺,她和阿昌一起離開了。」
「你們沒找過她?」啥!又是一個自私的壞女人。
「大少爺要我們不用去找了。」尤雄一歎。「最可憐的是大少爺,他從此再也站不起來,還有、還有……」尤雄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如意看著他,再轉頭看看謝槐,突然說:「非常典型的PTSD症狀。」
「啊?」
「啊!」
她這話又把兩個老人給怔定住,眸光一致落定在她身上,好像她說的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外星語。
然後,謝槐先反應過來,嘴裡喃喃:「PTSD、PTSD,啊,對!」
「PTSD是什麼東西?」尤雄抬手頂了下謝槐的手肘問。
謝槐正想開口講,但如意已早了他一步,貢獻出這幾年來自己的所學:「爺爺,所謂的PTSD,是指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
「心理有問題?!」尤雄怔愕的瞪大雙眼,但很快的又板起臉孔,用極嚴肅的口氣教訓起如意:「臭丫頭,就算你是我最疼愛的孫女,我也不准你說大少爺心理有毛病!」
「爺爺!」如意歎了口氣,噘起嘴。
她什麼時候說那個男人有問題啦?
轉向謝槐,她求救。
謝槐與她對望了會,瞭然地一笑,伸來一手拍拍她的肩,輕咳了幾聲。
「喂,我說老尤,關於這點,是你誤會如意了。她所說的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指的是一種心理壓抑的反應,你要把它說成是心理疾病也可以,但並沒有那麼嚴重。
你知道的,人在面對刺激過大的傷害時,常會有壓抑恐懼的反應產生,而過度壓抑的結果,常會使腦內深處的海馬回之處留下銘刻性記憶,以至於每每遇到相似線索性觸動時,當事人的眼簾腦海就如放映電影一般,將過往不願記住的畫面一一呈現,揮之不去,而此種來自腎上腺與荷爾蒙分泌異常的中樞神經亢奮變化,時常導致……」
「停!」尤雄突然喊停。越聽越複雜,再聽下去,他也是有聽沒有懂。
「怎麼了?」難得發表高論,卻被中途打斷,謝槐有點意猶未盡。
「沒有怎麼了,你現在只要告訴我,我們該做些什麼?要怎麼做?」聽他這麼一提,大少爺確實是有這些症狀。
呃……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唉,好怪的名詞!
「爺爺,我有辦法。」如意插話。
「你?」
「你!」
兩個老人又異口同聲地看著她。
「別忘了我是學什麼的,還有……」如意神神秘秘地一笑。
「還有什麼?」兩個老人同樣不放心。
「我這次的論文,研究的就是這個毛病,優越高傲的人,一旦遇到無法承受的創傷或挫折時,所顯現出的對應症狀,我推論將會更嚴重,所以該如何從事心理性的介入,何時介入,如何催化,用何種方法使他恢復,是我這次論文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