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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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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將萬里江山,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杜雨嫣腳踩著軟綿綿的雪地,手裡拎著竹籃,走向藥王谷。

    來到臨江畔的梅花塢,看著臘梅開滿了枝頭,她輕輕折下一枝,湊在鼻尖嗅聞了下,聞到花蕊透出的馨香,唇角漾出一抹笑,將花在凍得紅艷的臉蛋上親暱地偎了偎。

    這時,一陣清揚婉轉的笛音飄進了耳朵,好似春風輕拂,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感受。

    杜雨嫣往下望去,看見一位身著白色氅衣的男子,正坐在梅花樹下吹奏笛子。

    因為隔著些許距離,所以看不真切那個人的長相,只知道他一副儒生打扮,看那身形,似乎很瘦。

    他披散著一頭黑髮,髮絲在微風中輕揚,白色的梅花與紅色的花瓣,在微風的拂弄下,吹起了飄飛的落花雨。

    那畫面看起來很美,像是一幅畫,杜雨嫣不知不覺間便被這幅美畫、動人的笛音所吸引,整個人像是迷了魂,不由自主的靠向吹笛的人,等到吹笛的男子因為她的靠近而停止了吹奏,並朝她露出好看而迷人的微笑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羞的盯著人家看了那麼久。

    不過,羞歸羞,她倒是發現這個男子有著溫文的氣質,而且長相十分好看,面色有些蒼白,身形瘦弱,以至於他在氅衣的包覆下,看起來更加弱不禁風,看他的氣色,該是身上帶著一些病症吧?瞧他一臉病容。

    注意到男子深邃的黑眸裡似乎閃現玩味的光芒,她才驚覺對方也在打量自己,莫名的紅暈佔據了她那一向白皙的面容,她躲開對方的眼神,正想離開時,那男子卻率先開口留住她。

    「姑娘,在下的橫笛吹得好聽吧?」

    那男子似乎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些疲弱,口氣卻是十分開朗,兼有一種自負。

    他注意到眼前這位被他的笛音吸引過來的姑娘,面容姣好,膚色白裡透紅,兩道細細的黛眉斜飛入雲鬢,尖鋌而好看的鼻子下是弧型完美的朱唇,看她挽著竹籃,該是在附近的墟市採買回來吧?她是住在附近的人嗎?

    見到對方閃躲著自己的眼神,輕輕頷首,緊抿唇瓣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多跟她聊上兩句。

    「既然姑娘也覺得我吹奏的笛音好聽,那麼我若與姑娘討個賞錢,該是不為過吧?」

    在上上個村落,他見那些行走江湖賣藝的人就是這麼向路人要賞錢的,雖然他一點也不缺錢花用,可是不知怎地,就想看看她對這事有什麼反應,果然,她微微一怔,眉頭微蹙,雙眼疑惑的打量他。

    眼前這位面色蒼白的男子,她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就不像是個靠賣藝討賞的人啊!

    不給她思忖的時間,他又接著開口,「難道姑娘覺得在下適才吹奏的笛音不值得你掏點賞錢嗎?」他的口氣好委屈。

    杜雨嫣凝視他病弱蒼白的臉色好一會兒,掏出一小塊戥銀給他。

    手裡拿著那少額的戥銀,老實說,他自小到大,因為家中不愁錢花,大半身邊不是帶銀票,便是雪花銀,這點零頭小錢,他很少往懷裡揣放。

    看著眼前的男子瞪著戥銀的表情,像是有些不滿足,杜雨嫣心裡也有些不痛快,怎地這斯文俊面的男子原來是個貪財沒有骨氣的人,竟然真的向人伸手討賞錢?

    她半惱半羞的又將一錠碎銀塞進他的手裡,本想丟了就走,可是她的手腕卻教那貪得無饜的男子所攫住。

    「等等,姑娘……」他喊住她,「在下是跟姑娘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不是真的要同姑娘討賞銀的。」他將那錠碎銀與戥銀塞回她的手心裡,同時間也摸到一手的柔暖,雖然明知這有違禮制,可是……

    她的手好軟,而且……她的皮膚也有著溫潤的觸感,不像他,終年體溫總是涼的。

    杜雨嫣感覺手腕處傳來些微的冰涼,看來這個男子的確是身體染疾,竟然連他的體溫也比常人低,她輕蹙眉頭,覺得他的碰觸彷彿誤食某種會讓人身體虛軟的藥草,讓她渾身有種戰僳的感覺,掙開了他的碰觸,退後一步,審視著他。

    「姑娘,在下為適才的舉措向你賠聲不是,請姑娘別惱、別氣了,好嗎?」

    他站起身,綻開俊朗的笑容,一雙修長白淨的手乾乾淨淨的,煞是好看,他向她拱手為禮,為她微微發青的面色而道歉。

    杜雨嫣看見他爽朗的笑容,不知為何,原本心中的那點不快消失無蹤,可是她仍是稍稍板起臉,「公子開的這玩笑,在我眼裡看來,可是一點也不合宜。」

    她的嗓音細柔,搭配上她柔美恬靜的外貌,他頓時覺得心口有某種不規律的躍動,他用手輕輕撫胸,知道這種躍動不是他病發時所熟知的那種劇烈鼓動,而是平靜中帶著些微的起伏,感覺……心口暖暖的,像是冬天裡在房裡燒了一爐炭火般暖熱。

    他輕輕地笑著,「抱歉,因為我自小住在自家的大宅院裡,甚少有機會出遠門,前些時候才在某個村鎮裡見到有人這麼賣藝攢錢,剛才忍不住就拿姑娘開起玩笑,也沒料到姑娘也恁的認真,竟還真的掏錢出來,由此可知,姑娘的心地也是十分善良的。」

    聽罷他的解釋,一向不喜歡與人爭辯的杜雨嫣,雖然明知這只是他的推搪之詞,也懶得再追究什麼,她禮貌性的頷首為禮,便要離開。

    「姑娘,請等等……」心中莫名湧生的不捨,讓他又找了個話題留下她。

    她螓首微偏,望向他。

    「請問姑娘,可知這附近哪裡有可以借宿投棧的處所?」

    問她住哪裡,怕是太唐突,問她哪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總成,雖然他明知藥王谷地處偏僻,連尋常百姓的住處都零星散佈在這山頭,是不可能會有所謂的客棧,他只是想藉著攀談,多跟她說上兩句話就好。

    果然,佳人惜字如金,僅是輕輕搖頭,算是回答。

    「啊!這樣的話……怕是今晚得要露宿野外了。」

    其實這段日於他也不是沒有露宿野外過,就是背脊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讓人睡得渾身筋骨發疼,有時候過上病發,體內的寒症再加上地氣的陰冷,還曾經讓他差點就凍死在半路上,為此,他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武石的白眼。

    唉!誰教他這個半死人,明明就是病得快死了,還不肯乖乖的躺在床楊上等死,不過,教他躺著等進棺材,這有可能嗎?

    哈!他自我解嘲地露出一抹笑。怎麼可能?

    「那請問姑娘住哪裡?是否可以借住一宿?」他又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了,好像在說:姑娘可有看到我身體這麼病弱的樣子?露宿野外會凍死的,就收留我一宿吧!

    杜雨嫣神情防備的退了一步,像是解讀出他表情下的語言,馬上搖頭,堅定的拒絕,「不行。」

    不行?聽她的言下之意,她的確是住在附近的人羅?

    這裡離藥王谷還有一天的腳程,若是以換他借住藥王谷,說不定還能再見到她。

    「那可惜了……」

    他沒有再窮追猛打,其實他開口借宿也是逗她玩的,畢竟她可是個姑娘啊!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能收留一位陌生男子的投宿,這種要求委實太過違背禮法了,他根本也沒借宿的意思。

    這時,他忽然覺得體內一陣氣血翻騰,冰冷的寒意猛地竄了上來,他硬生生的壓下那椎心的疼痛,蒼白著臉勉強擠出虛軟的笑容,倉卒的向杜雨嫣告辭。

    他想先折回原路,看看是否能幸運的找到被他遣去辦事的武石,不然他可能真的會昏死在路邊,那就不太好了。

    對於這位初識的吹笛男子,杜雨嫣覺得他子人的態度總是顯得捉摸不定。

    前一秒鐘,不是還嘻笑的說要借宿嗎?她才在想,他是打哪裡來的野人,怎麼能夠對一位未出閣的女子提出如此輕薄無禮的要求?即便她已婚,也得在丈夫同意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借宿,更別提就算丈夫在家,這種要求也算唐突了。

    可是,怎麼才轉眼的工夫,他不提借宿,反倒像是想隱瞞什麼似的匆匆告別,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見他步履蹣局,一副風吹就倒的虛弱樣,他還想去哪裡?

    想到這裡,杜雨嫣不禁又暗暗責怪自己是否錯怪人家,也許他足真的覺得身體不適,所以才冒昧的開口,他應該不是登徒子才是。

    看他哆嗦著身子漸走漸遠,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他應該沒有病得太重。

    撇開惱人的同情心,還有一絲絲身為醫者卻對眼前的病人視而不見的良心譴責,像是下定了決心,她咬了咬唇,轉身,決定當作未曾見過此人,忘了他,忘記因他而生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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