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梟之魂

第22頁 文 / 雷恩那

    腦中靈光急掠,白霜月匆地明白了,心窩湧出熱泉,咕嚕咕嚕地冒出小泡。

    「你想知道我的事……你想我在信中記下自個兒每日看到些什麼?吃了些什麼?遇到些什麼樣的人事物?心緒是喜、是悲?可曾思念誰?……霄,你想知道這些,對不?」

    他依然只會瞪人,由著她帶情的指尖拭去他頰面上的泥點。

    他的默認讓白霜月心情大好,想咧嘴笑開,又知不能過度彰顯,即便如此,五官仍浸淫在柔軟春水裡。

    禁忍不住,她抬高小臉湊近他的唇,主動吻了他,唇摩挲著他的,幽幽低語:「你不在身邊,我心房空空的,吃不下也睡不好,無情無緒,除了思念你,還能怎麼著?你要我把這些寫在信裡嗎?是嗎?你、你……唉,我以為你還惱我、怨我,不願知道這些事的……」

    胸中鼓震,強而有力的雙掌再次擁緊她柔軟貼靠的身軀,他先給了她一記深吻,吻得她神思飛舞、蜜臉盡染霞色,才不太甘心地放鬆。

    「我沒惱你,更沒怨你。」就算因沒收到她的雪鴿而暴躁、鬱悶,此時聽過她的解釋和那些為他「吃不下也睡不好」的表白,再鐵的心也得銷魂復銷魂。

    女子的鳳眸沉吟般輕斂著,一會兒才抬起。

    白霜月咬咬泛紅的唇辦,嗓音微啞,道:「可你不要我跟。你不讓我隨你一塊兒回『傅家堡』。那夜在『龍盤山』崖底,你要我自個兒回『白家寨』,你、你要同我分道揚鑣。倘若不是心裡還在氣惱我,為什麼這麼做?」害她從中原返回西塞的路上,心緒前所未有的低落,首次明白自己會如此思念一個人,想得心痛。

    他的指腹取代了唇、輕揉她的軟唇,聲嗓較她更啞、更沈。「因為那時情況不容許三人同行。我不能允許隱秀與你接近,她自認心裡癡戀於你,一旦纏上再難擺脫,你我都不知她會幹出什麼事來。你和她必須分開。我帶她回來這兒,你則往『白家寨』去,分頭走,我才能安心一些。」

    「啊?這、這這……」她倒忘了這層顧慮。結果,這一個多月以來自苦自傷的心情正如幻影般,一個接連一個消散。「那你也該早些告訴我啊!你不說,由著我胡猜,寫信給你,你一字半句也懶得回,在這兒一待就好幾日,你難道不知我、我……我……總之,你才是存心折磨人的那一個,你、你……你可惡!」更可惡的是,她早不能放開他。

    他任她槌了不痛不癢的幾拳,直到那隻小手探到他怕癢的腰側造反,他猛顫,陡地抓牢她的指。

    「霜月……」

    「你也夠狠了。」語音難掩幽怨。

    他雙目深邃,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專注,專注得足以揪住任一縷呼吸。

    「我是真心待你。這一生,已不能無你。」他低語。

    「啊!唉……」她怔住,歎息了。覺得自己是春臨高原時,湖面上的最後一塊融冰,被他赤誠的愛語澆灌,化作一灘清涼,滋養了湖畔那排幽情翦翦的矮柳,和一團團簇生的紫黃小花。

    這樣的情話,彌足珍貴,或者終此一生,僅能聽此一回啊!

    他撫著她的發、啄吻她的手與馨腮,又道:「我一開始也沒料到會在『傅家堡』待這麼多時日。我當日答允過隱秀,以內力助她療傷,待傷勢痊癒,她不可再對你多有糾纏,但少林僧那兩掌下得好猛,她的情況時好時壞,直至近日才慢慢穩定下來,我也差不多該回『白家寨』瞧瞧,誰知你卻闖進『滄海之地』了。」想著向來謹慎的她也如此輕率,歸結起來皆是為他,傅長霄胸口不禁又熱呼呼一陣。

    白霜月悄聲低歎,歎息裡逸著滿足,把臉偎在他頸窩。

    「我曉得怎麼進這片沼澤地的,之前太叔公領我走過一次,我便記起了,要不是行至半途遇上傅隱秀……」

    「隱秀對你做了什麼?」傅長霄一驚,忙垂首注視她。

    她躊躇著,咬咬唇,最後仍道:「沒什麼。她只是誘我踏錯腳步,瞧著我雙腳陷進暗沼裡。」

    結果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是他那位行事常出人意表的孿生姊姊。

    傅長霄的五官不自覺又扭曲了,連作好幾個呼息吐納,才費勁兒按捺住極欲動手殺人的怒焰。

    都說了,全怪他一時心軟,他要冷酷絕情,就該在當時廢掉那女人一身武功,省得她繼續造孽。

    頭一甩,抓回神智,他把懷裡的小腦袋瓜重新壓偎頸窩,供她棲歇,沉聲道:「你陷進黑沼裡,隱秀救你,但她要你答應她所提的那些條件,是嗎?」

    「……你都知道了?」頰好熱,有些難堪,更有幾絲委屈,但,都能忍的。以往,依她吃軟不吃硬的脾性定是與對方力持到底,沒絲毫轉圜餘地,可如今當真不同,她的身體不再是她獨有,有了這層體認,那些傲然不屈、執拗頑強的堅持,似乎變得不再是最最要緊的了。

    「我不想死在這片沼澤,我想見你,好想見你……我、我答允她了。她說,要讓她香幾口,我最後還是點頭了。然後她救起我,點我穴位,把我藏在巨石後,取走我的銀劍……過沒多久,你便來了。」

    「嗯。別想了,隱秀的事我會處理。」重要的是,她此刻在他臂彎裡,兩人解開所有心結,情意坦坦然,不再隱晦。

    「可我已答允她……」苦惱了!「白家寨」的大姑娘一向重然諾的呀!對方說任她「香幾口」,唉唉,當下應該問得更清楚些,究竟得被親幾次?且,親在哪個地方啊?只怪當時身子下陷得好快,她太急,沒能多想。

    「那就反悔到底!」抱住她的健臂陡攏,語氣既冷又火,再現「天梟」本性。是那女人毀約在先,說好他助她療傷,她不再擾他的妻,既是這般,還需守諾嗎?

    「嗄?」白霜月又是一怔,一手悄悄護在肚腹上,像怕男人把她摟得太用力,沒留神要壓傷什麼似的。

    反悔到底嗎?唉……記起適才傅隱秀咬住她唇辦時的眸光,還有她吐在耳畔的話——

    ……咱們慢慢來,往後的日子還長,不急。

    老天!她只覺得頭好疼。兩個「天梟」都愛她,可她愛的只這麼一個呀!

    「霄……」她低喚,雙臂主動攬住他的頸,感覺他側頰輕蹭著她。

    「我沒事。」她說,氣息溫熱綿軟。「我也沒惱傅隱秀了……」

    他似要說話,她不讓他說,唇密密堵住他的,好一會兒才放開,喃道:「她帶你來,讓我親耳聽見你的情話,我好歡喜,所以我不惱她了。其實仔細想想,她從未真正下手傷我,你別找她算帳,可好?你們倆武功相差在伯仲之間,真狠鬥,要鬧得兩敗俱傷的。況且也得顧及娘的感受,你別尋她晦氣了。大不了我以後避著不與她打照面,她便親不到我了。又或者,她還會找到更好的姑娘,那姑娘也會喜愛上她。」

    「你你……你這傻瓜。」哭笑不得,心中憐她,傅長霄真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了。

    白霜月故意拿鼻尖蹭著他的鼻翼,認命笑歎:「是啊,我是傻瓜,倘若不傻,怎會愛上『天梟大爺』,傻呼呼追著他跑?」

    由不得她不愛!男人的詭眼激揚出燦爛流光。

    她的唇被瞬間佔領,呼息與心韻皆亂,大亂,亂得無法無天,亂得失去一切圓規方矩,但再亂也無所謂,她甘心情願。

    笑著。縱使一身髒污、狼狽不堪,她仍笑開懷,與他親親愛愛。

    ☆☆☆☆☆☆☆☆☆☆☆☆☆☆☆☆☆☆☆☆☆☆

    十日後

    春的氣味當真攪纏在高原風裡。

    即便一輪霜月懸掛在寶藍天幕,霜月白,白霜月,月霜白,映照著西塞雪原,夜風中已有幾絲春信將至的暖味。

    馬蹄輕快地踩過薄雪,格答格答作響,月光將兩匹大馬和馬背上的人影拉得斜長,在這奇清的雪地中,相伴的兩人有種浪跡天涯的落拓瀟灑。

    他們當然沒要走闖天涯,刀光劍影的日子不比塞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策馬在廣懋大地上飛馳、在平曠雪原上信馬由疆、在牛羊群裡穿梭,又或者往遠處去,看那些大山大河,拜訪散落在四處的高原族朋友,這般舒心日子有誰不願過?

    沒要闖天涯,卻該是時候下馬紮營、好好休息了,但兩人似乎都愛上此刻夜月下的雪原,不覺累,想這麼相伴往前。

    又走一段,前頭那匹大馬超前約半個馬身,馬背上一身素衫、罩著薄裘的白霜月回眸,靜謐謐勾唇,道:「今晚若不歇息,明早便可回到『白家寨』。」

    後頭輕策馬匹的傅長霄淡應了聲,回道:「累了就紮營生火,不需要趕路。」

    「我沒累。我也不趕路。」她只是有件事一直忘記同他說,現下月光光、心不慌,或者是道明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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