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湛清
隨著他的目光來到自己身上,她發現自己光裸的身子上有點點紅痕,腦門一熱,趕緊拉來被子,將自己密密實實地蓋了起來。
他沒有阻止她,也沒有遮掩自己。
「你……起碼欠我一個解釋。」他的聲音瘖啞。
「解釋?」她抱著棉被起身,側身看著他。
床的簾幕已經拉下,這個小空間內就是赤裸裸的兩個人。
「解釋你為什麼要走。」他的聲音像是被梗住了。
她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都想跟你說,但是你的表情讓我找不到機會開口。」
「那麼你是認為說了會有什麼不同嗎?那麼現在我給你機會說,你說吧!」他粗魯地應。
「就算沒什麼不同,起碼就如同你說的,我欠你一個解釋。」她抱緊了棉被,忽然覺得冷了。
「嗯哼。」他不置可否。
「就是你要出遠門的那幾天,我忽然察覺到自己對你的感情已經……已經……」她看著他依然冷淡的表情,那表白的話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反而是他惱怒地看她一眼。「到這時候你還吞吞吐吐,是故事還沒編好嗎?」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她急著說,話才脫口,人就跟著愣住了。
她趕緊低下頭,以至於錯過了他眼睛裡的驚喜神情。
「就這樣?」他涼涼地問。「聽起來不大有說服力。因為喜歡我,所以要離開我?這不怎麼合理。」
「那你要我怎樣呢?!」她惱了。「你想一想,當我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你時,我是什麼身份?我是個丫鬟。就算你對我好,跟我同桌共食,晚上一起秉燭夜讀,那還是不能改變我倆之間的距離。你是陸家的主子,生意做得有多大,這還需要我提醒你嗎?」都是他,沒事家世背景那麼顯赫,不然她也不必那樣痛苦。他以為這是容易的選擇嗎?
他被她一嗆,一時間反而說不出話來。
「當然我也可以不是個丫鬟,但是如此一來,我就得告訴你真相,告訴你我為什麼來陸府。我想都想得到你會怎樣看我,記得你那天是怎樣說的嗎?你說我偷竊,還威脅要告官,下記得了嗎?」她委屈地說。
「那是因為你用這種方式讓我知道。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我出門前還問過你,你的背景,你從哪來。那時候為什麼你不肯坦白?好,就算錯過了這機會,你可以等我回來再告訴我,結果呢?我前腳才走,你後腳就溜了。這算什麼?這就是你的誠意?」他依然氣憤地咄咄逼人。
「我……我……你忽然問起,我一緊張,很自然就否認了。再說,你從來不曾說過喜歡我,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怎麼想?對一個有錢人來說,跟個丫鬟打發打發時間,說不定就是司空見慣的娛樂,我怎麼……」她越說越覺得尷尬。
哪有人讓姑娘家自己說這些話的,好丟臉喔!
她的話讓他瞪大了眼睛,數度張嘴又閉嘴。「你……你居然懷疑我不喜歡你?懷疑我是拿你當娛樂?我吃飽太閒嗎?我太無聊,所以才讓個丫頭成天陪我吃飯,所以才把一個丫頭帶在身邊,煩死自己?換來背著人下山的娛樂?哼,好有娛樂價值喔!」
他的話中充滿了諷刺。
她的臉逐漸窘紅了。「我……可是我怎麼拿這種事情去問你?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痛苦,想到要離開你,我整夜都無法睡,坐在書房的軟榻上哭了一夜。所以你不要再用那種諷刺的語氣說話了!」
她也開始生氣了。
這男人真的很得寸進尺,她是錯了,但他難道就毫無瑕疵嗎?
「喔,現在連我說話的語氣都要挑剔了?你這像是喜歡我的樣子嗎?你這丫頭到底有沒有心肝?你知道為了你我陸天驥當了十足十的傻瓜了。」他沒好氣地說。
她的解釋其實有緩解了他部分的憤怒,但她越說越氣憤,好像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也是他的錯似的。想到他在這件事情上受的煎熬跟折磨,他也沒辦法好脾氣相對了。
「所以呢?你要繼續生氣嗎?那好啊,你出去……不,是我該出去,對不起了,主子。」她氣唬唬地起身,非常了不起地扔開棉被,跳下床。
陸天驥氣到不行,獨自留在床上生悶氣。他聽得到她撿衣服、穿衣服的聲音,他用力捶了床柱一記,氣到想咬人。
直到那細細碎碎的啜泣聲傳來,他那滿腔的怒意跟暴躁才像是被針戳到似的,急速消減。
他撥開床簾,看到莫緹身上只穿了中衣,連外衣都還沒套上。她蹲在角落,手裡拎著她的外衣,哀哀切切地低聲哭著。
他愣住,望著她那抖動的肩膀,看著她那纖細而脆弱的身影,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小氣的男人。
他起身,套上衣服,然後緩緩走到她身邊。
她哭得很賣力,完全沒發現旁邊有人,那張小臉哭得都漲紅了,眼淚鼻涕齊發,簡直狼狽不堪。
「莫緹。」他拍了拍她肩膀。
她愣了一下,然後甩開他的手。
「莫緹。」他又拍了拍她背。
她僵住。
他趕緊彎身將她抱超。「噓,別哭了。」
「現在連哭你也要管了喔?我高興哭不成嗎?嗚嗚……」她拍打著他的肩膀,抗議他的專制。
他歎了口氣,投降了。「我以為你並不喜歡我,我以為我的感情是白白付出了,以為你把我當笑話看,感覺無聊之後就一走了之。那就像滿腔熱情被潑了冷水一樣的錯愕,所以我才如此生氣。」
「然後威脅要告宮?把我綁回來當免費奴婢?成天嫌棄我做的事,一下子打翻這個,一下子摔破茶碗?」她委屈地說。「這樣都還不能消你的氣嗎?」
「這樣怎麼能消我的氣?我看你受折磨,我心情只有更差。你說我陸天驥聰明一世,怎麼會糊塗一時,愛上你這磨人的丫頭?」他摟著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充滿了無奈地說。
她原本滿臉淚痕,聽到這話之後渾身僵硬,然後懷疑地抬頭看他。「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
「說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按照要求重複一次。
「不是這個啦!」她猛跺腳。
他明知道她想聽什麼。
「你叫我說我就說嗎?你辜負我一片心意,原本打算從南方回來就要安排婚事的,這樣的你還好意思要我再說一次?」他依然摟抱著她,但是嘴上可是不退讓。
「你這人……」她腦子一轉,趕緊變了臉,露出諂媚的笑容。「陸天驥,其實我……我真的很喜歡你的。」
「嗯哼。」他稍微滿意一點了,但還需要再接再厲!
「那個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都睡不好。我回家之後瘦了好多,成天做什麼都想到你。我爹還以為我工作太辛苦,一直自責呢!還有你給我的珠玉回春,我爹煎了給我喝,我喝著就掉眼淚,差點把我爹給嚇死了。」她微紅著臉,低著頭說。
果然這些敘述打動了他,軟化了他。
「既然如此,你還讓我費盡心思的去找你?你不能體會我那日夜兼程也想趕回來日夜思念的心嗎?」
她靠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對不起,不然我讓你罰好了,要打我手心嗎?」
她頑皮地伸出手,作勢露出掌心。
沒想到他卻倒抽口氣。
「怎麼了?」她困惑地抬頭看他。
「你的手……該死的,剛剛有沒有傷到了?」他抓著她的手,一路將她抓到床邊坐下。他剛剛動作那麼激烈,完全忘記她的手傷了,不知道會不會無意間害她的傷更嚴重了。
「我沒怎樣,這個已經抹過藥了。」她安撫地說。
「你受傷了,居然還去碰水?難怪皮都破了,還流血,你是笨蛋嗎?」他又開始吼了。
莫緹偷偷翻了個白眼。「是你叫我去擦書房的書的,我還有一些還沒擦完,等等還得去……」
「誰讓你去擦什麼鬼書了?!」他毫不客氣地罵。
「你啊!」她的回答讓他氣絕。
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腳?
「閉嘴。」他沉聲命令,拿出藥箱來,開始幫她仔細地上藥,然後再用乾淨的布條將她的手包裹起來。「這幾天都不准碰水,還有,別拿重物。吃飯也別碰,我會餵你。」
「陸天驥,你這樣太誇張了啦!」雖然被原諒很好,但是他這樣她也很困擾。難道她又要多個牢頭了嗎?
「你還喊我陸天驥?」他瞪眼。
「不然呢?」她吶吶地問。
「我打算明天就找人去你家提親,到了這時候你還連名帶姓喊我?」他顯然不大滿意。
「明天?等等,我都還沒跟我爹娘提到你,那個……這樣太突兀了。」她趕緊說。
「哪裡突兀?有些人連面都沒見過,就這樣成親了。咱們洞房花燭夜都提早過了,你還跟我說早,哪裡早?」他不以為然地說。
「唉呀,你幹麼大剌剌地說啦!」她摀住他的嘴,順便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