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夏蕗
正當承璿的注意力轉向他的時候,子戊突地發現玉蓮向他搖了搖頭。
她的眼神彷彿哀莫大於心死。
「說啊!」
子戊正自猶豫,玉蓮卻打斷了他。
「他沒什麼好說的,王爺有怒氣就針對我來吧,何苦牽連旁人?」她邊說,邊對於戊示意。「沒你的事,你下去。」
她的神態是如此堅定不容抗拒,子戊只得無可奈何的退下,殊不知此舉更令承璿眼中焦躁備至。
「很好,跟我無話可說,和別的男子倒是心有靈犀,眉目便可傳情達意,看來,我之前還是小看你了。」
「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其他的話再怎麼傷人,玉蓮還可以充耳不聞,然而承璿居然說她和子戊眉目傳情,這根本已經侮辱到她的人格。
「我還不夠尊重你?」承璿根本無暇顧及她的心情。「對你來說,我到底算什麼?你從來不曾給過我好臉色,從來不曾對我有半點溫情言語,偏偏……偏偏我還是……」
他—只手緊緊地扣著玉蓮的手腕,另—只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白皙如玉、雪般冰涼的面頰,多少次,他企望溫暖這張臉,希望喚醒她體內存在的熱情,但為何總是一再失敗?為什麼?
絕望如火,在心中蔓燒,把僅存的情意燒得一乾二淨了,她知道嗎?
「如果等到我的心頭盡皆荒蕪,你知不知道,我們之間就算完了?」
玉蓮聞言,身子忽然劇烈一顫。
如果等到我的心頭盡皆荒蕪……
但承璿可曾知道,在他的心荒廢之前,她的心,早就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啊!
淚盈於睫,玉蓮再不能忍,許是承璿的手勁過重,也許是她再也承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壓力,終於,她再也控制不住即將滾落的濕意,閉上眼睛,別過頭去。
「玉蓮本不是熱情的人,王爺不該對我抱有期待的。」
淚水滑落在眼角、腮旁,承璿大受震動,他到底應該相信她的話,還是她的淚?
玉蓮啊玉蓮,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第七章
「夫人,您不悶嗎?怎麼老是待在房裡?不出去走一走呢?」
小翠邊拾掇著房內的衣物,邊看著待在窗邊一動也不動的玉蓮,有些憂心地問。
已經好久啦,她的主子就這麼默默地坐在房裡,比照之前她至少還會到屋外走走的情況,現在的夫人似乎連走動的心情都沒有了。
「夫人,在花房裡,發生了什麼事嗎?」小翠探詢地問:「您從那裡回來以後,就一直不說話呢!」
玉蓮仍未回話,小翠有些急了。
「夫人,您別一直這樣不說話啊,您別嚇我……」
許是她的緊張,讓玉蓮終有了一絲反應,她回過神來,看著小翠,扯揚的嘴角似笑非笑。
「沒事的。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她語氣如絲,喃喃自語了幾句。「真是個好句子不是?」
「夫人……」
玉蓮的態度更加引起了小翠的懷疑,匆匆將東西打點得當,小翠連忙退出房間,快步來到花房,想要尋找真相,不料還沒到花房,就教她先碰上了平時負責整理花房的家丁,她連忙招手叫喚。
「喂,你過來。」
下人也是分等級的,像小翠這種服侍主子的大丫頭,對一個默默無名的家丁而言,她的話自然不可違抗,他看看左右無人,很明顯對方喚的正是自己,只得低著頭走過去。
「小翠姊姊,您叫俺?」
「當然叫你。」小翠問道:「我要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平時負責打掃花房的是吧?」
「款……是是……」那家丁點頭。
小翠於是又問:「我問你,這幾天,你有沒有看見什麼怪事?」
「怪事?」那家丁直覺便是搖頭。「沒啊,俺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小翠瞇起眼。「你再仔細想想,多小的事都沒關係,真的什麼都沒有?」
那家丁被她一盤問,似乎也覺得好像真有什麼沒想起來的事,半晌,他終於呃了一聲。
「啊,有了!」
「怎麼?」小翠眼一亮,忙問:「什麼事?」
那家丁微微歪著頭,有些困惑地道:「是這樣啦,前幾天小的正想去清理花房的時候,夫人突然進了花房,小的就退到一邊,想說待會兒等夫人離開之後再去打掃,不過才在樹下納涼坐了一會兒,王爺突然怒氣沖沖地出現,跟著進花房裡頭去了。」
「嗯,後來?」
「哎,他們談了些什麼,小的不敢聽啦!只是王爺先走,臉上好像還很生氣的模樣,夫人不久之後才出來,也是失魂落魄的,小的等他們人都走光以後才敢進去打掃,結果您猜小的看見啥啦?」
「嗯?」竟還賣關子!小翠儘管心裡發急,不過表面上仍舊裝得很冷靜地問:「你看見什麼?」
「就是啊,皇太后最寶貝兒的那盆花,叫……叫什麼名字來著?」
「『綠珠』。」
「對對對,就是叫『綠珠』的那盆花啊!」那家丁道:「平時那麼小心翼翼栽培的花,好不容易種到連花苞都長出來了,可不知道怎麼地,小的一進去,就看到地上掉了好幾個剛結好的花苞哩!」
「掉在地上?」
「是啊,看起來不像是自個兒掉下來的……像是剪的。」
小翠心中一悚,直覺追問:「剪的?誰剪的?」
那家丁聳聳肩膀。「小的不知道,不過在那之前,花房裡傳來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王爺在罵人……」
小翠聞言,沉著思索了片刻,直到那家丁再度出聲。
「小翠姊姊,沒事情的話,小的可以走了吧?」
小翠醒過神來,連忙從腰間掏出一點碎銀,塞在那家丁手中。「嗯,你可以走了,記住,這事就把它忘了,跟誰也別再提起,知道嗎?」
那家丁沒想到居然還能獲得這等好處,接過錢便高高興興地去了。
小翠站在原地,思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直到半晌後,才想通了一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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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璿奉召入宮。
自從離開花房的那一刻起,他便嚴禁玉蓮再踏入其中一步,並且也囑咐子戊不得將事情洩漏出去,但王府裡的眼線也不知是如何打探的,竟讓消息傳到了宮裡,沒幾天太后便知道了玉蓮進人房中剪掉「綠珠」花苞之事,盛怒之下,隨即將承璿召進宮裡。
承璿一進到宮裡,就發現太后臉色難看,頓時知道事態非比尋常,只有小心應對。
「王爺這些日子來,面色似乎不甚好啊?」雖是問候語氣,但莊太后的臉色比起來還較承璿差上數倍。「想來家裡煩心事不少啊?」
「讓母后操心了。」承璿垂下頭,不想直接面對母親的眼神,他已經夠累了。
「對你,哀家總是比對皇上還要盡力。」莊太后突然歎了一口氣。「好在此處沒外人,就讓哀家對你說幾句心底話吧!當年先皇沒有選擇你,卻讓你弟弟坐上了皇位,也是因你鋒頭太健、功高震主了,現在的皇帝雖然資質平平,卻善於討你父皇歡心,是以先皇總是疏遠你,這一點,母后至今仍舊為你感到心疼……」
「母后,請您別再說了。」承璿驟然打斷她。「不過是些前塵舊事,不值一提……」
「你所謂的不值—提,卻是母后心中永遠忘不掉的。」莊太后瞥了兒子—眼,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母后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母后……」承璿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語重心長,正當他抬起頭時,莊太后卻搶先宣佈。
「所以,哀家決定,替你休了玉蓮。」
「什麼?」承璿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因為他的母親是如此輕描淡寫。
「母后希望你休妻另娶,人選的話,如果你堅持不要沐香也行,憑你雋王的身份,要哪家的名門閨秀都是易如反掌。」莊太后一邊說,一邊檢視著自己引以為傲的長指甲。「母后一定會為你作主的。」
「母后!」承璿為這突來的變化感到驚訝。「您之前不是說三個月,為何又提早……」
「因為哀家不想再等了!」莊太后臉色一變。「你還要讓哀家受那女人的氣多久?你別以為母后什麼都不知道!她剪掉了哀家的『綠珠』,不是嗎?」
承璿一驚,她是怎麼知道的?為何王府裡的事總是一再傳回宮中?
「這證明她沒將哀家看在眼裡,也不承認我是她的長輩,讓哀家對她僅存的一點同情心都不剩了,哪還能等到三個月後?天曉得這三個月內,她還會捅出什麼更大的樓子來!」
莊太后冷笑了笑,笑聲之中儘是對玉蓮的不屑之意,但不知為何,這笑聲在承璿聽起來卻倍感刺耳。
「婚姻大事並非兒戲,母后請恕兒臣不能同意您的做法。」承璿陰鬱地道:「玉蓮的去留與否,由兒臣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