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席晴
「下去!」鬼面冷若冰霜地說。
「是……」大漢連忙退下。
「一群無用的東西!」鬼面兀自咒罵著。
******
餐桌前,只有火焰君與莫寒修對坐,火焰君忽然發現對面的莫寒修根本沒有動刀叉,有些疑惑地睇著她。
「不合你胃口?」
她尷尬地笑了笑,搖頭又點頭。
這可把他弄糊塗了,「到底是不合還是合?」
她羞澀地低下頭,又扭起了雙手。
「你不回答,令我難為。」
火焰君抓起了餐巾,擦了擦嘴唇,似乎在調整心情,並想著該怎麼和她溝通。
突地,他奮力吸了口氣,大聲呼喚:「法蘭克,將莫小姐的早餐撒走,換別樣。」
「請問主人該換什麼口味?」沒多久,法蘭克已站在他們之間。
「你問。」
他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又不願被下人看見他不知該如何和不說話的人相處的模樣。
衣著筆挺的法蘭克倒是不慌不忙,「請問莫小姐,不喜歡牛奶、蛋,那我們就換杯新鮮的柳澄汁,再加一份生菜沙拉,如何?」
那張天使般甜美的容顏瞬間露出了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去為您準備,十分鐘後上桌。」法蘭克又說,便退了下去。
火焰君頓時感到不可思議,一直盯著她瞧,霍然明白法蘭克讓莫寒修點頭的訣竅在哪裡了!
他用了「是非題」的方式,讓不會也不願開口說話的莫寒修表達了意見;而自己用的是「問答題」,不說話的莫寒修當然無法回應他的問題。
選擇性不語症的個案,多會躲藏在心靈的深處,除非對他人全然的相信,或是找出他們不說話真正的原因,否則這些人終其一生很可能安靜地面對人群,或者乾脆與社會隔絕。
他也開始學法蘭克,「你喜歡法蘭克為你建議的食物?」
她害羞點了點頭。
「那你不喜歡中式的早餐?」他又問,也是是非題。
她又回到點頭與搖頭的動作。
「不喜歡稀飯?」
她笑著搖頭。
「那就是喜歡。」
「嗯。」
「但不喜歡醬瓜、菜心……之類的醃製物?」他再問。
她笑了,點頭。
「麻煩的女孩!」
她竟然也點頭回應。
他也笑了。這個麻煩的女孩,原來也是個有意思的女孩,接近她不難,難在有沒有耐心、有沒有時間、有沒有方法。
他發號施令慣了,只有命令句、疑問句,沒有選擇題。他們這種不給他人有選擇機會的人,不但令一般人避之不及,更遑論身心特殊的人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心情大好,又問。
不料,那朵盛開的笑容陡然就似瞬間凋謝的花,凋零了!
她又將頭低下去,躲回自己的世界。
「該死!」他低咒,自責積習難改。
聞言,她的頭垂得更低,雙手再次絞在一塊兒。
他發現她一緊張便會重複這個動作,於是道:「我不是罵你。」
她彷彿受到鼓勵地緩緩抬頭凝視著他,目光單純而無雜質。
「在我的生活裡,都是一問一答,大部分是我問,他人回答。對於我提問題,對方沒有反應,且還需我大費心思地找答案的,你是第一人。」
她羞澀地染紅雙頰,點了點頭,表示感激。
「我想我不能勝任保護你的責任,所以,水卿君會接手。」他自認在這件事上敗北。
她的雙眸立刻閃著驚恐,一臉不知所措。
「我很抱歉。」他又說,再次以餐巾紙拭唇,人也站了起來,因為一股離愁突然讓他難以下嚥。
她望著他頎長的身影往外走,驚恐不安的神情漸漸為木然取代。
「莫小姐,你的中式早餐。」法蘭克已將東西放在她的前方。
她禮貌地點頭,端起果汁喝了口,又叉了一叉子的生菜,優雅地放進口中咀嚼,雙眼朝落地窗外看去。
火焰君就站在陽光下,點起了煙,並朝空中大吐煙圈,突地,一個美麗的長髮女子走近了他……
他們好登對啊!
她再次拿起果汁,像個英國淑女般慢慢地喝了一口,繼續又叉了一口生菜,就這麼咀嚼著,但……她食不知味。
直到吃光眼前的食物,她優雅地以餐巾紙拭唇,放好刀叉,緩緩起身,整個人卻在雙手撐住桌子時昏了過去!
法蘭克大叫:「主人,莫小姐昏倒了!」
窗外的火焰君及水卿君立刻衝了進來。
「她怎麼了?」火焰君盛載焦慮的語氣,連水卿君也感到難以理解。
法蘭克就剛才所看到的一切,快速地描述一遍。
「快叫救護車!」他下令道。
「等一下。」水卿君不慌不忙地執起莫寒修的手腕把起脈。
「你……」他有些錯愕。
「噓——」水卿君要他安靜。
他再次感到今天早上夏威夷的陽光,是為這兩個女人綻放的,不是為他。
他只覺得烏雲罩頂,快被這兩個女人弄昏了頭,連神經也快打結了。
「她沒有病,只是氣瘀。」她說。
「氣瘀?水卿君,我記得你是學西醫的,怎麼連中醫的氣瘀也知道?」他很不以為然。
「我是主修病理學沒錯,但也領有中醫執照。」水卿君對他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巫婆!」他瞪了她一眼,「快說,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心情不好,不能……或者說不願意,也不習慣以語言表情表達情緒,就會像心臟病或是高血壓的病患,一怒之下,一口氣換不過來,高壓升高,繼而不是中風,就是倒地不起。」
「那她到底在生什麼氣?竟然一蹶倒地!」他不服氣地反問。
水卿君極其嫵媚地笑了,「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呀!」又瞥了一眼法蘭克,道:「麻煩你先扶莫小姐到沙發上休息一下,再準備一條涼被或是毛毯為她蓋上。我這裡有些幫助甦醒的薄荷,可以讓她舒服點兒。」
法蘭克正準備蹲下身子抱莫寒修,卻被火焰君制止,「你後退,我來。」
他一把就將她抱在懷裡,輕鬆地安置在沙發上,同時令法蘭克去準備毛毯。
「是的。」法蘭克立刻退下。
水卿君剎那間明白火焰君與莫寒修之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獨霸的態勢。
這也難怪,排除莫寒修不說話這點,她全身上下真的完美至極,美得像琉璃中的精品。
如何「強化」她的「弱點」,將是他們君臨天下幫的責任,也或許會變成火焰君的責任。
「你快點弄醒她。」火焰君不耐煩地看著一旁模樣輕鬆的水卿君。
水卿君笑得更自信了,「火,你這麼大的火氣,只會令脆弱的琉璃一再燒破,它需要耐心、時間,才能成為琉璃之後。」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他當然明白水卿君的暗示,卻拒絕承認對莫寒修的感情。
她又笑了,在莫寒修的太陽穴、人中處塗抹東西。
「待會兒你將這些東西都留下來。」他看著水卿君手邊的瓶瓶罐罐。
「你也會昏倒!?」她故意問道,還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關你的事,你只管留下它們就對了,多少錢,我付你雙倍便是。」他仍不承認那些東西是要給誰用的。
水卿君再也忍不住地笑了,「都給你,不用錢。不過我得教你怎麼使用它們。」說完後,又補了一句:「這麼說,現在你是不打算讓我帶她走了?」
火焰君的臉色一陣紅,旋即清了清喉嚨,「你什麼本領都沒有,怎麼保護她?」
是他找她來的,這會兒變卦,卻說她沒本事!?
她笑了笑,回道:「這你放一百個心,我有名列全美排行榜的超級保鑣,他們會為了莫大美人盡忠職守、捨命奉陪。」
「我不准那些男人碰她!」他幾乎不假思索就大聲拒絕。
水卿君皺了下眉心,又笑了,「除非你是她的丈夫,否則沒有權利不讓她屬於別的男人,或是任她喜歡的男人觸碰她。別忘了,她也許罹患了選擇性不語症,但她有權利,也有自由做她喜歡的事。」
「水卿君,你可以請了,囉嗦的女人!」他連聲下逐客令。
「拜託,可是你請我來的。」她惱怒他逃避現實的態度。
「大小姐,之前是如此,不過現在請吧!」他發現七年不見這妮子,如今她拗人的功夫更是了得。
「不請法蘭克弄點早餐請我吃?我好懷念他做的早餐,如果我沒記錯,他已經跟了你們家二十多年了吧?連十年前大家一起上學,你都帶著他,我……」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截斷。
「拿去!」他掏出兩張百元美鈔,「自己到外邊吃,別再來吵我了。」
她也不客氣地抽走,「不夠。」
「不夠?」他瞪大雙眼,「你吃金子當早餐不成!?」
「你不知道有錢人之所以有錢跟節省有關嗎?」她回道。
「胡扯!」他白了她一眼。
「還有的診療費、車費……」她還想再刁難火焰君,就被他給推了出去。
這時,莫寒修也睜開雙瞳,火焰君立刻奔到她的跟前,「你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