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蔡小雀
「說來話長。」他遲疑了一下,隨即給了她一個微笑。
「你該不會想用這句話就打發我吧?」她狐疑地望著他。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他眸中掠過一抹內疚和尷尬,「但是……不是現在。」
「為什麼?」她一臉迷惑。
不過就是請他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兒除了他倆以外沒半個人,有很困難嗎?
話說回來,如果這兒就是他們的家,那主屋裡的銅像是誰啊?長得跟他有七分相似,該不會就是他自己吧?
可相公又不像那種極度自戀狂,會把自己的模樣鑄成銅像自個兒欣賞……哎喲,越想頭越痛,為什麼有那麼多她應該知道,卻完全不知道的事?
「因為我要你先好起來,然後再向你懺悔告罪。」他柔聲道。
「為什麼要跟我懺悔告罪?」她是越聽越糊塗了,驀然心一驚。「難道你在外頭背著我養小老婆了嗎?天哪!我怎麼這麼命苦哇,還以為這輩子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嫁到了一個卓爾出眾的丈夫,沒想到才成親沒多久就得和人家共享一個老公——」
他臉上陡然出現三條黑線,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握拳輕敲她的頭。「停停停!你不能因為這兒是開封,就胡亂來個『怒鋤陳世美』的戲碼,還枉費我特意幫你帶了只髮簪回來,實在太教我傷心了。」
她睜大雙眼,「相公……你帶了髮簪給我?真的嗎?在哪裡?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呢?」
「你現在才知道我待你好。」他英俊臉龐故意露出意興闌珊之色,歎了口氣,「可你又是怎麼冤枉我的?」
「相公,對不起。」香圓一臉愧疚,連忙伸手替他拍拍胸膛緩緩氣。「別氣、別氣呵,都是我誤會你了。那你打我出氣好了,來,看是要打頭、打臉,或是打屁股都行!」
「笨蛋,我怎麼可能打你?」他瞬間心軟得一敗塗地,急忙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裡,忍不住笑罵道:「我又怎麼捨得打你?你當我是那種會打女人的混蛋癟三嗎?」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打我,所以我才敢這樣說呀。」她朝他甜甜一笑,神態嬌憨俏皮到了極點。「嘻嘻嘻。」
他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憐愛地輕擰了下她的小鼻子。「你還對我真有信心哪。」
「你是我相公,我不對你有信心,還會對誰有信心呢?」她撒嬌的功力也算是出神入比了。
他不禁低下頭,再度吻住了她甜如蜜的小嘴。
突然之間,成親這個念頭二十八年來首度躍入他腦海,而且越咀嚼越深思越覺得陶陶然、醺醺然起來。
相公……小娘子……就這樣弄假成真也不賴。
第十章
第二天,他便弄了一大堆藥湯擺在香圓面前,有紅的、黃的、綠的、粉紅的……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這些是要做什麼的?」她一頭霧水的問道。
「喝下去。」他熱切地看著她。
「給我喝的?全部啊?」一見他點頭,她差點暈倒。「不會吧,這麼多?而且我為什麼要喝藥?我又沒有生病。」
「你不是常說會頭暈嗎?這就是治頭暈的。」
「可是你又不是大夫,你怎麼知道要配什麼藥呢?」香圓戒慎地盯著桌上那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相公,別開玩笑了,這藥可不能亂吃,一個弄不好是會死人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金玉良言居然會打從她嘴裡說出來,但是一想到她此刻的狀況,也就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了。
老實說,他還真不習慣她沒有成天追在他屁股後頭要他簽保證書,也不習慣她沒有成天把濟世救人的話掛在嘴邊。
總而言之,現在的香圓雖然可愛窩心得教他愛憐不已,但是他也想念極了那個生氣勃勃,一心一意打拚出一番遠大新氣象的她。
他一定要讓她完全清醒過來,回復自我。
就算到時候一切計畫拆穿,她要氣要罵、要打要怨,他都會安心承受所有的怒氣和責難,然後光明正大地愛她、娶她過門,一輩子將她呵護在手掌心上。
他又開始傻笑了。
尤其當他想到姥姥會愛死了她的使毒天分,還會迫不及待把家中所有毒經、火器、暗器譜輪番傳授給她時,他的笑容更加燦爛愉快了。
「相公,你笑得好可疑喔。」她怎麼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沒事,你快喝吧。」
「我就說了你又不是大夫,胡亂開藥是不行的。」總之她就是討厭藥,更討厭要喝藥。
「我是大夫……」他笑了笑。「若以醫術而論,我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夫,而且是最高明的那一種。」
「真的嗎?」她崇拜地望著他,「哇,好厲害呀。」
「事實上,你也是個大夫,只不過你忘了。」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所以我才要你喝完這些藥,或許你就會記起一切了。」
「相公,你一定是在說笑,我怎麼可能是大夫?」香圓噗地笑了出來,撓撓耳朵,有點不好意思。「大夫都是一些專業人士,怎麼可能是我這種丫頭片子隨隨便便就能冒充的呢?」
幸虧她爹人不在這兒,要不然聽到這話,只怕立時就會興奮到狂喜過度口吐白沫的吧?
他聽過半夏提起無數次,關於羅神醫是如何如何地害怕恐懼這個女兒染指「一品回春院」,而香圓又是如何如何地千方百計想方設法要成為「一品回春院」的新東家。
就是因為這樣,才令他好奇到想來見見這個固執如驢又不自量力的黃毛丫頭,也就是因為如此,無聊到幾乎悶死的他才會同意客串充當藥王,想要藉機會「勸退」她,讓她自己打消這個癡心妄想的傻想頭。
「否則再這樣下去,我們家不是先發生父女相殘的慘劇,就是破百年來的頭一遭醫死人……」半夏表情十分凝重。「唉,你都不知道香圓的醫術啊,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坦白說,我寧願吞你家的毒藥,也不要喝我妹燉給我的補藥。」
這樣的比喻法,就知道有多嚴重了吧?
「相公,你又在發呆了,我看你的症狀也不輕,不如你自己先喝個幾碗試試好了。」
「不行,這是調配給你喝的,乖,快喝。」他捧起一碗碧綠的藥湯,就要親自餵她。
「可是藥很苦啊,我不喜歡喝藥。」她的小臉全揪成包子了。
「你忘了,我的藥一點都不苦。」他歎息。
「是嗎?怎麼可能會有不苦的藥?」她暗暗咕噥,可是眼見他滿滿一匙都湊到嘴邊來了,就算再怎麼怕、怎麼想躲也躲不掉,只得張嘴勉強喝了一口。「咦?真好喝耶!」
他滿意地看著她整碗端過去咕嚕咕嚕喝光光,然後再遞給她另外一碗。
「哇,這一碗也好好喝,比較不那麼甜,可是很香很香。」她喝完了以後還舔舔唇,回味著不同的甜美滋味。「還有呢?還有是什麼味道的?我喝喝看。」
她簡直把那五碗藥湯當甜湯一樣咕嚕嚕全倒進肚子裡,還不忘品評一下哪一碗有桃子的香氣,哪一碗又有薄荷草的清新。
他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她真的全喝完了。
「這是我搭配的五行湯,如果順利的話,一盞茶後就可以看到效果了。」他憐愛地瞅著她,大手溫柔地替她拭去嘴邊的湯漬。
「相公,有沒有效果我是不知道,但是好飽哦。」香圓打了個飽嗝,害羞地摸著肚皮衝著他笑。「而且我覺得你當大夫實在太可惜了,你應該去開甜品鋪才對,一定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廣進達三江。」
「你以前也曾經這樣說過。」他眼底漾動著笑意,想起了半夏曾經向他提過的一件事。
「有嗎?」她愣了下。「可是我不記得耶。」
「你沒有親口對我說,你是同你二哥說的。」他莞爾一笑。「你說我擬出的解藥活脫脫就是紅豆湯,還是太甜的紅豆湯。」
……紅豆湯就紅豆湯,我剛剛在廚房還偷喝了一碗……
……他知不知道他家的紅豆湯太甜啦?那個配方不好,有機會我幫他調一副更好的,包管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廣進達三江的啦……
香圓腦袋裡陡然飄過這幾句好熟悉的話,可是一閃而逝,她一下子又忘記是誰說過,又是在幾時說過的。
「相公,我的頭又開始暈暈的了。」她求助地緊抓住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怎麼會這樣?」
他心一緊,臉色大變,心疼地緊緊將她擁入懷裡,急促地哄道:「別怕、別怕,一定是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了,待會兒就不暈、不疼了,我幫你揉揉太陽穴好不好?還是深呼吸……來,吸氣、吐氣……」
雖然他口口聲聲引導她深呼吸,但是他自己的呼吸卻十分急促,滿心滿腦都是她頭暈不適的楚楚模樣。
天殺的!他幹什麼調配出這些見鬼的藥湯?又害她頭暈難受了。
「相公,我頭不暈了,」香圓偎在他懷裡半晌,忽然小小聲地道,「可是我肚子怪怪的,好像想上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