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朱映徽
「唉，小姐，您真的別怪咱們，這些年來，大伙為了這個家無怨無悔地賣著老命，如今老爺夫人走了，大夥一夕之間沒了安身之處，又沒有薪餉可領，只好搬些東西變賣再做打算。」
聽了賓叔的話，顧吟霜的心裡依舊有滿腹的疑惑與震驚。
「怎麼會這樣？逃債？逃什麼債？我怎麼從不知道爹娘有欠債？昨天……昨天之前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正作著一場噩夢嗎？要不這一切怎麼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賓叔搖頭歎息，指著一旁桌上的字條和一隻被拆開的信封。
「小姐，您自己看吧！老爺和夫人臨走前，留下了一紙字條和給小姐的一封信……給您的信已經被大夥兒拆來看過……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追究了，畢竟總是有人會懷疑老爺私下留了什麼財寶給您……」
顧吟霜一聽，立刻衝了過去，她先是拿起字條，上頭寫了些留給家僕們的話，大意是說對不起大家之類的詞句，沒有什麼特別。
看完了字條後，顧吟霜用顫抖的手抽出那封被拆過的信箋，忐忑不安地看著，就見上頭確實是爹的字跡——
霜兒：
爹爹輕信了奸人的詭計，四處募集了許多資金，大手筆的投注在東北。原以為可以從此壟斷毛皮和人參的生意，想不到卻是血本無歸，銀子還不出來，爹也無計可施，只好和你娘離開這裡。
原本你娘說要帶你一起走，不過我們前思後想，與其讓從小就受盡嬌寵的你和我們一起過著顛沛流離又沒有未來的日子，不如留下你，讓你和陸紹辰成親，既然你們有婚約，紹辰承諾會一輩子保護、照顧你，相信不會棄你不顧。
雖然爹娘對你不捨，為了你的幸福著想，也只能如此了。
吟霜，別擔心爹娘，務必保重自己。
爹爹留
顧吟霜捏緊了手中的信箋，雖然她很想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橫在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不容她自欺欺人。
傷心、震驚的淚水溢滿眼眶，但再多的淚水也改變下了殘酷的事實。
「爹、娘……你們怎麼留下女兒一人……」
家僕們見到小姐悲痛欲絕，心裡雖然愧疚又不忍，但是為了自己未來日子的溫飽著想，一個個還是默默地繼續搬著東西。
顧吟霜無力阻止一切的發生，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家被逐漸搬空，而她整個人也彷彿被抽空似的，頹然跌坐在地，茫茫不知所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面對著人去樓空的冷清大廳，顧吟霜還是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過是一覺醒來，怎麼她的天地全變了樣？
明明昨天晚上，她還和爹娘一塊兒用膳談心，為什麼今天爹娘卻不告而別，丟下她自己一個人？
明明爹娘是那麼地寵她、疼她，怎麼會捨得拋下她一個人不管呢？
「不會的！不會的！是不是爹娘在跟大家開玩笑？對！一定是這樣，爹娘現在一定是躲在家裡的某個地方！」
極度的震驚與打擊過後，顧吟霜寧可相信這只是爹娘不小心開了一個太過火的玩笑而已！
「爹、娘！你們快出來呀！」
顧吟霜跑出大廳，來到庭院，可卻到處找不到爹娘的身影，只有她那個忠心耿耿、不忍離去的貼身丫鬟雪媚兒，滿臉擔心地跑過來安慰她——
「小姐，老爺和夫人早已經離開，不在這裡了。」媚兒難過地提醒小姐面對現實，事實雖然殘酷，但是看小姐這個樣子她更難過。
老爺和夫人跑掉的事情，她當然早就知道了，不過她並沒有像其它家僕們一樣，急著搬東西迅速閃人。
雖然她稍早也有搶著拿了些值錢的珠寶首飾，先藏到了她的房裡，不過那可不是為了她自己拿的，她是怕值錢的物品被其它人搬空了，到時小姐什麼都沒有，那豈不是雪上加霜嗎？
雪媚兒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和小姐有著深厚的感情，因此她實在不忍心在這個時候拋下小姐一個人離去，更何況，她也不像其它人一樣有家可歸，因此她選擇留下來陪小姐。
「小姐，我看您還是先去找未來姑爺吧！老爺和夫人在信中不也希望小姐去投靠陸家嗎？」雪媚兒勸道。
「……去找紹辰？」
「是啊！未來姑爺待小姐那麼好，知道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情，肯定會收留小姐，好好地照顧、保護小姐的。」
「對，我應該要去找他，爹娘不見了，我也只剩下紹辰可以依靠了……」
顧吟霜擦乾了眼淚，在雪媚兒的陪同下前往陸家。由於已沒了馬車，因此她們主僕倆只能徒步而行。
「咦？顧姑娘？」
聽見這聲叫喚，顧吟霜愣了愣，抬頭一看，發現歐陽旭就佇立在眼前。
「你怎麼了？」歐陽旭沒想到上街採買東西也會遇到她，不過……她看起來怪怪的，相當不對勁。
剛才他遠遠就瞧見她們主僕倆，可她卻像一抹遊魂似的，低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走著，那彷彿受了什麼打擊的模樣，讓他擔心不已。
「我……」
有那麼一瞬問，顧吟霜想要向歐陽旭訴苦，甚至有股衝動想要撲進他的懷裡哭泣，但她即時制止了這樣的衝動。
她為什麼要告訴歐陽旭她家發生的變故？爹娘逃債、家僕跑光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還是別說吧！
「我沒什麼，我好得很。」顧吟霜別開臉，努力維持語調的平靜。
「真的嗎？你看起來……不太好。」
「那肯定是你看錯了，我好得很，而且正要去找我的未婚夫。」為了怕被他看出什麼端倪，顧吟霜只想趕快先離開再說。
聽她用著忽促的語調說出這樣的話，歐陽旭以為她是一心想趕快看到親愛的未婚夫而對他的「當街攔阻」顯得不耐，整個情緒頓時變糟，一時間也忘了先前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後會有期。」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自覺的慍惱。
「既然你沒有別的事，那恕我失陪了，媚兒，咱們走吧！」
「是，小姐。」雪媚兒知道小姐顧及顏面不想多提家中變故之事，因此也很配合地什麼也沒多嘴，乖乖地跟著她離開。
歐陽旭目送著顧吟霜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外，他才猛地想到自己原本是因為擔心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才過來詢問的。
到底她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看起來像是遭到很大的打擊和刺激？
唉！算了算了！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尋求依靠、援助的對象也是她的未婚夫，他這個「局外人」似乎是太多管閒事了……
歐陽旭皺起了眉頭，忽然想到自己剛才忘了告訴她——他打算要離開江南，返回京城了。
不過……對她來說，他在不在江南，應該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吧……
歐陽旭悠悠地歎了口氣，然而縈繞在他胸中那股抑鬱微疼的情緒，卻怎麼也揮散不去。
第四章
陸家的大門外停了一輛馬車，車伕正恭敬地等候主子上車。陸氏夫婦相偕從屋裡走了出來，陸正義提袍抬腳才剛跨過門檻，不經意地抬頭一看，恰好看見顧吟霜和她的丫鬟走了過來。
「怎麼了？」陸夫人見陸正義的臉色一僵，就連眉頭也皺了起來，不禁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當她瞧見顧吟霜時，臉上的表情頓時也顯得不太自在。
關於顧氏夫婦逃債不知去向之事，他們夫婦倆稍早就已經從下人的口中聽說了，這多虧他們每天清晨固定出去負責採買的下人經過顧家的時候，剛好發現顧家的家僕們紛紛搶著搬東西，十分不尋常，在上前打聽瞭解實情之後，便連忙趕回來向他們稟報。
原本他們以為顧吟霜應該會跟著顧家二老一起遠走高飛，想不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陸夫人的手肘輕碰了身旁的丈夫，示意他說點什麼，不然大家在大門外大眼瞪小眼的，還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咳嗯……」陸正義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神色看起來自然些。「我說吟霜啊！你突然跑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陸伯伯、陸伯母，」顧吟霜難掩傷心地說。「實不相瞞，吟霜的爹娘不見了……」
「不見了？」老早就知道實情的陸正義，佯裝震驚地明知故問。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有道是夫唱婦隨，陸夫人見自己丈夫睜眼說瞎話佯裝不知，馬上搭腔以表示他們夫妻倆真的不知情。
「詳情吟霜也不是很瞭解，只知道爹娘被奸人陷害，逼不得已只好暫時離開避禍去了。」顧吟霜不好意思張揚爹娘欠下大筆銀子，只好避重就輕地帶過。
陸正義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歎道：「唉，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前兩天才相談甚歡呢！想不到今天竟有此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