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黎孅(黎奷)
「我不……」下意識的想拒絕，但是想想，有便車搭也不錯，可以省下公車錢，便點點頭，「好吧，謝謝學長。」
坐進副駕駛座後，靳翔先是朝她微微笑，然後脫下身上的球隊夾克遞給她，「雖然春天了，但天氣還是滿冷的，穿上吧。」並傾身體貼的為她繫上安全帶。
馨如聽過太多關於靳翔的事跡，知道這些舉動只是他的紳士風度在作祟，沒有別的意思，也就從善如流的套上他的夾克。
反正這個人眼中只有美女，她一個又醜又拙的女孩，才人不了他的眼呢，純粹只是順路而已。
「謝啦。」她沒有防心的報上住家地址。
黑色跑車奔馳在公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不是領獎學金嗎？怎麼還需要打工？」他記得這位學妹厲害得很，是企管系第一名的才女，清悠學園的高額獎學金應付學費綽綽有餘，還能負擔生活費，為什麼還要這麼辛苦的打工？
「我想買房子，不多賺點錢不行。」馨如老實說出自己的計畫。
買房子？這是一個十九歲女孩腦子裡會想的事？
「你才十九歲，就已經計畫買房子，當嫁妝？」靳翔開起玩笑。
「不是，我要跟我繼母買回我爸的房子。」她淡淡地將每個字吐出。「她只給我五年時間，我必須存到她要的數字，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和爸爸共有的回憶就這樣被賣掉。」沒有隱瞞、坦然大方的說著自己的家世。
她從不覺得丟臉，也不在乎清悠那些富家子女們看她的眼光、對她的排斥，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才沒那麼多時間自怨自艾。
靳翔聽她用那輕快的語氣說著，肚子彷彿挨了一拳，很難受。
「你怎麼能坦然面對？」他聲音沙啞，極力克制湧上心頭的不捨。
「人生嘛。」馨如的態度很豁達，「至少，我有一個努力的目標。」才不至於傷心難過到活不下去。
聽聞這話，他雙手握緊方向盤，壓低聲，「沒想過找律師嗎？」法律人自然是遵循法律途徑，這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我請不起。」她老實坦承自己沒錢，「而且這種爭奪財產的官司都要打很多年，我覺得人生要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我只要爸爸的房子，她不給只賣，而我願意買，我爸以前說過，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她要錢我就給她，這樣簡單多了。」
一時之間，莫名的情感浮上靳翔心頭，緊緊抓住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突然間明白，為何向來與人保持距離的淨司會如此疼愛這個小女生了，她……令人欽佩。
「啊啊，到了到了。」馨如指著家門口，快樂的大叫停車。「謝謝你送我回來。」
沒有發現身旁的男人心思複雜，她手忙腳亂的想把他借給她的夾克脫下來。
「有機會再還我吧。」強拉回思緒，不再受莫名的情緒影響，為了製造再次碰頭的機會，他替她拉攏夾克，「外頭有點冷，你到家再把夾克脫了，找機會還給我就行，別著涼了，晚安。」語氣甚是多情溫柔。
馨如深覺受寵若驚，「學長，你真是好人！」
他頓時覺得刺耳的皺眉，「只是好人？學妹，這麼早就發我卡，你也太殘忍了吧？！」
他是好人嗎？如果學生會那些同伴聽見她這麼說，絕對會不屑的冷哼。
「哈哈哈——原來你也有幽默的一面，晚安，謝謝你的夾克。」穿著他過大的夾克，更顯出她的瘦弱。
她不矮，身高有一六八，但身子實在太瘦了，她都沒飯吃嗎？靳翔沒發現眉頭為此輕攏。
馨如笑呵呵的站在家門口，朝他揮手道再見，然後飛快的跑進家門。
看著她轉身走入那棟獨門的三層樓洋房，闔上門後，靳翔才發動車子，駛離華家。
遊戲已經開始，他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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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
馨如一大早就起床，穿著圍裙站在媲美飯店規格的廚房烹調今日的早餐。
這個廚房充滿了與父親的回憶，父親旗下所有餐廳的菜色，都是從這個廚房研發出來的，她還記得家裡常常聚集各家店的主廚和店長，二十幾人圍著爸爸討論新菜色，而她總會在這裡，等待那些叔伯輩們將試做品拿給她試吃。
腦海中再次浮現父親對美食的堅持和絕不妥協，以及完成一道料理時，臉上那滿足的表情……
「一大早發什麼呆？」一道冷言冷語的女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穿著晨褸，頭上捲著發卷，一臉睡眼惺忪的姜勝美雙手環胸，挑剔的走進廚房，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嫌惡地道：「又做鬆餅？能不能變別的花樣？膩死了。」
「娜娜昨天說她今天想吃我才做的。」面對繼母的刻薄挑剔，馨如已經很習慣不放在心上了。
父親走後，繼母原形畢露，貪婪的一面表露無遺，她也學會了不從這個女人身上尋求母愛。
因為她的母愛，都給了她的親生女兒——姜娜娜。
父親在世時，對她和繼姐一視同仁，她有的東西娜娜一定有，父親希望她大學就讀清悠學園，培養人脈關係，十五歲時幫她登記報名，比她早一年滿十五歲的娜娜也沒有少了這個機會。
但是父親過世後，繼母立刻斷絕了所有金援，連學費都不願意幫她出。
有時候她不免感歎，這裡明明是她的家，爸爸胼手胝足好不容易才買下來的房子，但自己住在這裡，卻像是寄人籬下。
「不要以為把事情推給娜娜就撇清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認清楚自己的本份。」姜勝美嫌惡的瞪了她一眼，扭過頭定出廚房，「還不快點搬出去，煩死了！」
馨如只是聳聳肩，她已經懶得跟繼母多說什麼了，她才不搬呢，這裡是爸爸的房子，她的家。
把剛做好的鬆餅擺上磁盤，擠上現打的鮮奶油，擺好對切的草莓，淋上進口楓糖，一份華氏鬆餅就這麼完成了。
她記得父親研發的料理，每一個步驟，以及味道……
「華馨如，你很慢耶，想餓死我哦？」早坐在餐桌上等著吃的，正是馨如的繼姐姜娜娜，「我要喝柳橙汁，現打的，快一點！」非常理所當然的將繼妹當成女傭使喚。
「等一等。」馨如不把那頤指氣使的語氣放在心上，反倒很同情這個女人。
抬頭瞄了一眼一大早就畫大濃妝吃早餐的姜娜娜，她一身名牌服飾，連耳環也是外雙C，妝畫得很濃，睫毛膏刷了好幾層，整個人很光鮮亮麗，和清悠那所學校的富家女們，沒什麼兩樣。
可她很想知道，除了打扮自己和倒追男人，娜娜到底有什麼謀生技能？
她實在很擔心，依她們母女這種揮霍無度的生活方式，很快就會把爸爸留下來的財產全部花光光。
「柳橙汁。」現搾的新鮮柳橙汁上桌。「沒我的事了吧？我去上學了。」她跟好命的娜娜不一樣，得搭公車或捷運，再騎單車去學校，娜娜有一輛可愛的紅色MINICOOPER供她大小姐出入使用。
「等一下。」姜娜娜放下刀叉，不耐的伸手，「我的報告你是寫好了沒有？」
馨如低頭扶了下眼鏡，掃過繼姐那華麗的十指——是傳說中的彩繪指甲嗎？這麼精緻、這麼閃亮，是水晶還是水鑽啊？起碼要上萬吧？！
「我拿下來給你。」她認命的上樓，回房間去拿姜娜娜要她幫忙寫的報告。
這種事情做也不是一、兩次了，反正娜娜的程度就只有那樣，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幫她做報告。
只怕太難，她上台時會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到時候回來娜娜又要痛罵她一頓。
雖說企管系的幫外文系的寫「賽爾特神話」報告，實在是撈過界。
馨如的房間位子這棟房子的頂樓。
一個沒有窗戶的兩坪空間，沒有窗戶，自然沒有陽光照射，她得打開燈才能看清房間裡的東西。
一打開燈，窄小的內室立即躍於眼前。
這裡原本是倉庫，現在是她的房間。
空間很小，只夠擺得下一張單人床，書桌椅和一台筆記型電腦，她父親鑽研一生的食譜和手抄本整整兩大書櫃，在此佔了大多數空間，床頭櫃擺著的父女合照是她和父親最後的合影，爸爸親自製作了那個貝殼裝飾的相框，把照片放好交給她，要她好好的收藏。
走至書桌旁，馨如提起她的帆布大包包，以及昨晚靳翔送她回來時借給她的夾克。
離開房間前，她站在床頭凝望與爸爸的合影，拿起相框，手指輕輕畫過爸爸笑容滿面的臉龐。
「爸爸，我出門上學了。」馨如語氣輕快似撒嬌，猶如父親仍在世一般，「Bye！」飛吻。
將相框放回原處，她匆匆離開房間，順手把燈關上。
「拿去。」擺在姜娜娜面前，馨如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