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夏臾
公司把新竹以北的門市劃分成八個不同區域，李潔栩負責的是北七區。北七區又稱白癡區，其中有七家主力門市和兩間副牌門市。
「北七」的課長笑了笑。「你那個還好，我上次遇到的更扯。我幫她們調整了賣場的道具，然後她們把剩下的弄好，結果你知道那個副店長怎麼問我？」說到這裡，課長臉上的表情顯得好無奈。「她竟然問我要怎麼調。我聽了差點沒掐死她。」
說來一家店的店容維持不能只靠企畫一個人，賣場人員自己也該懂得去拿捏調整，可現在的員工不知道是怎樣，這一個月裡就等著企畫來大調特調，然後不到三天，賣場系列性統統被打亂，有調跟沒調一樣。
最扯的還不是被客人搞亂，而是店員自己搞亂的。
「剛進公司那一年我還有很多抱負、理想，想讓賣場整齊劃一，現在想來……唉，當時的我真是太天真了。」
她當初會選擇這個工作是因為大學學姐的介紹，加上她不曾有過賣場的陳列規畫和設計經驗，所以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投入了這份職業。
初入行時，她原本有著許多規畫，期許自己將這個工作做到最好，可到如今入行五年，很多事她已看開了。
「手下的人員沒那個心，我們能做的也有限。」課長也無奈，在這一行打滾太久，非常明白許多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李潔栩報以苦笑。突然間，她的手機響了，她向課長做了個「抱歉」的動作，便接起手機。「喂？」
「……我以為你不會接。」是那一道男中音，聲音聽來似乎有一些意外。
「既然知道我不會接，你還打來幹嘛？」李潔栩很快便認出電話中人是誰。「谷先生，有事快說，我在忙。」
「這個星期天你有空嗎？」谷子熙也不囉嗦，直接切入重點。
星期天？「我和朋友約了看電影。」
「那正好。我母親問我們什麼時候見面，我告訴她星期天。你和朋友約幾點？」
「下午一點……」不會吧？敢情他要約她？
「OK，這樣的話我中午去接你，我們拍個照，我再送你去和朋友見面，可以吧？」
啊？「你要來接我？」知道谷子熙不是真的想約她讓她鬆了一口氣。「不要吧，這樣好麻煩。」
「麻煩的是我不是你。你就當作是得了個免費司機吧。」谷子熙話說得冷淡，聽來也不是很願意去接她。「我媽吵著要看我們的合照，就這一次，她應該就會安心了。」當然這一切都是他在唬爛。
而李潔栩當然不會知道。她努了努嘴，這的確不是一個太糟糕的建議。有人送自己去目的地固然很好，可那個人若是看來眼高於頂的谷子熙……就有待商榷了。
「好吧，就這一次。」沒辦法，誰叫他們協議在先。而且，老媽也吵著問他們何時要見面，如果一張照片可以打發掉兩個人，也算是一舉兩得。
「那星期天中午我去接你，地址你再mail給我。」知道她在忙，谷子熙內心雖不捨，不過仍是硬下心腸掛了電話。
關掉手機，李潔栩對課長道歉：「抱歉。我好了。」
人在一旁聽了大半電話內容的課長彷彿有一些意外。「朋友？」
他知道李潔栩在公司內是出了名不近男人的，公司裡和店面人員中能和她關係良好的男人除了是gay外統統別想。說真的，若不是她那句「谷先生」，他還以為電話中的人是她的女性朋友。
李潔栩翻了翻白眼。「課長，饒了我吧。」她可一點也不想和這位谷先生「做朋友」。
見她一臉受不了的模樣，課長一笑。「好好，不跟你扯了。倒是公司上個月撤的門市，這個月又要再進櫃一次，約莫在這個月底。公司預計先拿那裡做拍點，你先幫我申請三個全身女Model和兩個男Model。」
拍點即是做拍賣的門市。李潔栩在記事本上記下，一邊和課長討論公事，根本把才纔谷子熙來電的事拋諸腦後。
第二章
星期天到了。昨天休息了一天，讓李潔栩的精神好了許多，所以她一大早便起床、整理房間，然後做中午出門的準備。
約莫十二點半，她的室內電話響了。「喂？」
「我再十分鐘到。」
儘管沒有報上名字，但李潔栩知道那是誰。她應了聲。十分鐘後，她依言下樓，看到谷子熙在她家樓下倚著車門吐煙圈。
這是李潔栩有生以來第一次讓男人接送，使得她的心情有些古怪。這男人吞雲吐霧遙望遠方的樣子頗有一種頹廢美，不過，那並不代表她會為著這樣的理由而對他產生好感。
她大步上前，谷子熙聽到鞋跟踩在地上的聲音便回過頭來，瞬間瞪大眼。
天！她的樣子真是誇張。上半身一件七彩斑斕的露肩寬鬆毛衣，下半身一件牛仔短裙，腳踏十公分高的黑色馬靴，頭髮則是綁成了一束，卻刻意不綁齊而滑落些許頭髮，臉上薄施淡妝，充滿著一股屬於學生的活潑氣息。
谷子熙看得傻了眼，覺得這樣穿……漂亮是漂亮，但，會不會太過頭了些？他忍不住開口：「你的衣服……真鮮艷。」
李潔栩再笨也聽得出這不是讚美。她臉色不佳。「要你管！」
感受到她的不快，谷子熙便沒再說下去。有話直說是他的個性，他不打算隱藏，只是，他的計畫連百分之二十都未達到，他可不想因此而前功盡棄。
他捻熄了煙，乾咳一聲。「上車吧。」
見他不再發話，李潔栩這才舒開了眉；她打開後車門，卻發現裡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根本無法入座，她怏怏不樂的說：「你的東西這麼多，我要坐哪？」
谷子熙對她的反應感到好氣又好笑。早猜到這個女人肯定會選坐後座，所以他在出發前將後座堆滿物品，目的當然只有一個——
「我以為你的眼睛看得到還有前座。」
李潔栩的表情有些不悅，不過，她並不打算因這個前後座問題和他僵持下去。反正只是一小段路而已，又不是坐一輩子。算了。
思及此，她打開前門坐了進去。谷子熙見狀，鬆了口氣。自己喜歡的女人竟有坐在他身旁的一天，這讓他心情很好，無奈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繃著一張臉，驅車上路。
行駛間，他們並沒有交談，像是兩個很生疏的陌生人。谷子熙心中焦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思索著，最終吐出了這麼一句話：「我之前曾在一場展覽上見過你。」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李潔栩呆住。「啊？」她以為相親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這個男人的態度根本不像見過她。
見她有了反應，谷子熙繼續說下去：「半年前，你們公司不是和一家電腦公司合作Notebook的展覽？那次走秀Model身上的衣服是你們公司提供的，你在現場做安排和負責Model的服飾搭配，記得嗎？」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李潔栩想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了。「『段氏科技』嘛！我想起來了，那一次好像是什麼發表會，場面搞得很盛大，我是第一次參與那樣的工作，所以覺得很有趣。」說到這兒，她立即噤聲。白癡啊，她幹嘛自顧自地說得眉飛色舞？她和這個男人又不熟！
不過這次谷子熙並沒有放冷箭，他說：「那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有一個男模身體不適，無法上場，全場急成了一團，就你鎮定的當場抓了個男人代替的事？」
「我記……等一下！」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李潔栩回想問大喊一聲，對著谷子熙的臉端詳了好久。「該不會那個男人就是你吧……」不會吧？這麼巧？
「是我。」谷子熙抿唇一笑。心想，這女人總算想起來了啊，儘管只有一點點，但知道她記憶中曾有過他的存在，讓他覺得安慰不少。
說真的，那天在一陣手忙腳亂中，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就被人押上場，其中的尷尬可想而知，也成了他這輩子難忘的記憶。
天啊！不會吧……這下可糗了……「那個……當時真的是不得已……」她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找不到人上場，又不能開天窗，她只好從中挑出一個長相還過得去的來撐場面。
想到這裡，她忽然恍悟。「你該不會……是因為記恨那次的事，所以才要我和你『交往』吧？」
谷子熙聽了，差點爆笑出來：儘管他極力忍住，但笑意仍在他嘴角微微散開。「我沒那麼無聊。」
實際上他一點也不記恨，反而是……記掛著她；不過，那不只是因為那次展覽的關係。
現下，他覺得還是暫時不要說出來得好。
「是嗎？意思是你說話直不是只針對我一個人嘍？」她瞟他一眼，問得直接。
「我以為這樣的人不止我一個。」大小姐你其實也不遑多讓啊！天知道那段追求她的日子，他到底碰過多少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