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沁恬
「歲。」如璘拍了下何續歲的肩,她在教室外等了好一會了。
續歲綻開笑容。「等很久了嗎?」
「不會。」然後瞥到一旁的成潔。「你們有約嗎?」
成潔立刻不好意思的說:「沒有。本來考完大家要一起去看電影的,我剛剛約了續歲,但他說要先載你回家,所以我們就自己去嘍。」
「這樣呀。那你們去看電影呀,我請福伯來載我就可以了,不然爹地最近又要出國了,司機也沒事。」她笑著推著續歲說:「歲,剛考完試,去看看電影也不錯,輕鬆一下。」
然後對著成潔說:「我替續歲答應了,他要跟你們去看電影。」
「真的嗎?何續歲,你要去嗎?」成潔興奮的說。
續歲只好點頭。「我先載如璘回家,然後再跟你們在電影院門口見。我會在戲院門口等你們。」
說完,就拉著如璘走。
「歲,我自己回家就好了呀,來來回回的多麻煩。而且成潔不是你女朋友?這樣好嗎?」
「成潔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好朋友。」他再次強調。
他已經遵照她的意思,多花一點時間在自己的生活上了,偶爾和同學去打撞球、籃球,也試著交幾個談得來的女性朋友,但並不代表他交了女朋友。
「你就只帶她回家過呀,幹嘛不承認。這是叫……曖昧嗎?你們在曖昧的階段。」
「少亂猜了。」走到停車場,續歲突然警覺的看了四週一下。「上車!快上車!」
嚇得易如璘趕緊上車,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然後續歲用比平常快兩倍的速度開車回家。
「歲,你怎麼了?」很少見到續歲這麼緊張過。
「沒什麼。」他把她的包包放好,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喝,狀似平常。
他撥了通電話給成潔。「喂……成潔,我是何續歲,我臨時有事,不能去了,你們去就好。」
彼端的成潔原本高興的心情瞬間從雲端墜落。「那……好吧。」眼眶含著淚,在掛掉電話那一刻,終於決堤。
同學雪花安慰道:「成潔,不要難過啦,全班就你和他最談得來,也許他這個人就是比較慢熱。裡
全班都知道成潔喜歡何續歲,兩人看起來也很登對,大家私下都說他們是班對,而且一向少言的何續歲只跟成潔有話講。
但,神秘又低調的何續歲下了課後除了打幾場球,幾乎和班上的同學不來往,只有成潔是不同的,甚至他還邀成潔去過易家豪宅討論實驗的內容。
原本成潔以為這一切是有不同意義的。
但,五年過去了,他們依然只是好朋友,他依然神秘,只知道,何續歲很拚命的在唸書,住在親戚的家,有一個血緣不深的表妹。
他對那個美得驚人、又人見人憐的表妹愛護有加,任何事都以表妹為優先,甚至以守護的姿態逼退所有傾心於如璘的追求者。
她,等得夠久了。為什麼原本她以為是特別的舉動,在長時間的等待下,竟化成無止境的難堪?
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她,也這麼認為,所以才耐心的等下去。
但,她等得夠久了,耐性與矜持被磨蝕光了。
擦一擦眼淚,她決定再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她已經等了那麼久不是?
「歲,你不是要去看電影?」易如璘發現續歲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沒。後來有事,不想去了。」他低頭看報紙。
「什麼事?」她懷疑續歲剛考完試,還會有什麼大事讓他拒絕人家的邀約。
「看報紙。」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看、報、紙?」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你不要常用冷冷的態度對成潔,女生也是要面子的,你常這樣,小心以後人家不理你。」
何續歲的態度更無所謂了,翻了下一張報紙。
晚飯時,向來不曾響過的續歲的手機突然響了,只見他警覺的走到陽台去講電話,回來時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誰打來的電話?」如璘問,只是覺得好奇罷了,她不曾見續歲接個電話這麼慎重過,還到陽台去講。
「詐騙集團。」他說。
「那他說什麼?」如璘感興趣的問。
「他說易如璘欠卡債三十萬,叫我立刻匯三十萬給他,不然他要打斷易如璘的狗腿。」
「哈哈哈哈哈!續歲,這麼好笑的電話,幹嘛跑去陽台講,我還滿想聽的。」如璘笑著說。
晚飯後,何續歲很罕見的到易慶揚的書房裡,兩人不知道談了些什麼,竟談了一個晚上。
到了睡前,他才到如璘房間打招呼。
「你和爹地聊了什麼?」
「沒什麼。老爺想送你去美國攻讀博士,我也覺得不錯,所以兩人研究了一下。」
「咦……要不要讀博士好像是我的事情,你們兩個未免太雞婆了。而且,我還有工作呢。」好不容易說服爹地讓她出去工作,讓她覺得自己像個有用的人,沒想到他們這麼無聊,竟要把她送出國念什麼博上!
「反正你還年輕,出去見見世面也不錯,我會跟你去。」
「何續歲,你瘋了?!你瘋了嗎!?你醫學系念到五年級了,你要跟我去美國?!那你之前念那五年不就白白浪費掉了?!你和爹地到底在想什麼?!」她氣到有點頭暈。
「小姐,你冷靜一點,你身體不好。」續歲提醒氣得滿臉通紅的如璘。
「那就不要惹我生氣呀,無故發什麼神經。」她兩手環在胸前,氣得不想看他。
「到了美國我還是可以念醫。我查了一下他們交換學生的資格,我絕對申請得上。而且我和老爺也覺得美國的醫學比較發達,我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減少你發病的機率。」接著他又說:「我和老爺已經決定了,這兩天太太會先陪你去美國找學校,我會去學校幫你辭職。說辭我都想好了,月底我就會去美國陪你。」他一副這件事已成定局的模樣。
「何續歲,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去,我再說一次,我、不、去。如果你們強逼我去美國,我會恨你們一輩子。」她不懂,這段時間,是她最快樂的時光,難道他們不知道嗎?她終於感覺自己像個正常人,而不是病人;和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學生聊天、出考題,是她最快樂的事。
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她去美國?即使有再大的理由,她都不去。
只是,不論她再怎麼抗議都沒用。兩天後,她被硬押上飛往美國的飛機,讓她一路上哭個不停。
送行時,易慶揚也從百忙中抽出空來送寶貝女兒和太座上飛機。
「好啦好啦,小璘,都二十二歲的大人了,哭個不停像話嗎?」謝盈擦擦女兒的眼淚。
何續歲拿著如璘的行李。「月底我會去陪你。」
「不用你陪,我最討厭你了!」她氣他的自作主張,氣他明明和她最好,卻和爹地聯合起來陷害她、逼她去美國。
「說什麼孩子話,續歲一路陪著你,連媽咪都沒他做得好,你這任性的孩子。」謝盈說。
如璘頭低低的,始終沒有抬眼看續歲一眼,手一扯,拿走自己的隨身包,就是不看他一眼。
一直到看見謝盈和如璘的身影出境,易慶揚才說:「這孩子,平常挺善解人意的,但一生起氣來,也挺拗的,你到美國後要好好安撫安撫她。」
何續歲點點頭。他一直很敬重易慶揚。
「等這件事情告一個段落,我看你醫學院也不用念了,來創成上班好了。」
他觀察這孩子近七年的時間。他花了那麼一大筆錢,他不只要訓練何續歲成為最優秀的保鑣,陪伴他女兒,若是個人才,也是可以好好培養的,一舉數得不是?
「是的,老爺。」
這件事情,結局可以很簡單,但若一不慎,卻難逃大劫。這是他的劫,何續歲心忖。
那段陰暗的歲月,他始終沒有忘掉過,甚至,一閉上眼,那段黑暗的日子彷彿又步步靠近他,如鬼魅般,不管他如何試圖遺忘,都無法逃脫,因它已侵入他的骨血裡,讓他的人生看似充滿陽光,實則陰暗。
再次走入這條潮濕的小巷,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這條暗巷,人們俗稱鬼巷,陰暗、殘破、淫佚、甚至有一種荒涼的蕭瑟。一排矮屋,濕牆似終年不幹,明明是艷陽日,卻清冷得沒有一絲陽光照進來。
鬼巷,孕育出比鬼怪還邪惡、殘狠的魑魅魍魎;而他,此刻卻穿著上好的綿質襯衫、質料上好的西裝褲──這行頭可能是某些人一個月的薪水──渾身散發著清淡奸聞的刮鬍水味道。
再次站在這塊濕地上,像是一世紀以前的事般;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像是他上輩子認識的人,陌生,卻又熟悉得有著刺痛感。
「阿邦,幾年不見,你倒是吃香喝辣的。」多年不見的七仔,獐頭鼠目的模樣仍無改變;以前還有一點凶狠的老大神氣,經過幾年逃亡的日子,讓他看起來更形瘦小,貪婪的氣息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