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沁恬
回到家,續歲習慣性的到書房找如璘。
「我今天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不用來陪我,和同學出去玩,或是回房唸書都好。」第一次,她拒絕續歲的陪伴。
第二天,琴室。
曲子彈了一半,就看到續歲微笑的進門,她驟然停手,面無表情的走回房間。
第三天,餐廳。
「我今天不想去餐廳吃飯,請劉嫂拿到我書房來。」
「我陪你在書房吃飯。」
「不用,我想一個人。」
「記得蔬菜多吃一點,不要挑食。」續歲說。
他無言的幫她把飯菜拿到書房,將房門輕輕關上,駐足了一分鐘,才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第四天,假日。
通常續歲會帶她去郊外走走,有時候騎腳踏車,有時候在附近的街道漫步,兩人一前一後,不管歡笑或是難過,他始終在一步的距離內。
續歲敲了敲如璘的房門,在門口說:
「今天天氣好,陽光不強,我們出去走一走。上次你說想去九份吃芋圓,今天去怎麼樣?」順便可以去金瓜石,如璘喜歡有歷史古跡的地方。
如璘開門,說:「不用。你和你同學出去呀,大學裡應該有新同學吧,約新同學出去呀,我和宇翔約好要去看電影。」
「我送你去。」他急急的說。
「不用。宇翔會開車來,等一下他會來接我。」
之後,他用著警告的口吻告訴方宇翔,時速不准超過八十,十點前要送如璘回來。
方宇翔一邊開車一邊說:「你的保鑣的責任感超重,他剛剛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會把你怎麼樣似的。」
「他就是那樣呀,喜歡把自己當成忠心耿耿的奴隸,勸都勸不聽。」
「他真的只是保鑣?」怎麼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佔有慾?
「是呀,不然呢?」還能是什麼?
「沒事。」方宇翔找到一個停車位,興奮的停了進去。一哈,真幸運,這附近停車位一位難求。」
過馬路的時候,只剩下十五秒,方宇翔拉著如璘說:「快!剩十五秒了。」小跑步的過了馬路。
看電影前,方宇翔遞了一大桶爆米花和大杯可樂給如璘,咧嘴一笑說:「看電影的基本配備。」
瞬間,一個高大的身影閃出,將爆米花和可樂拿走,冷冷的說:「她不能吃高甜分和油炸的東西。還有,不要帶著她跑來跑去,她心臟不好。」
「續歲……」如璘驚得看著此刻出現在眼前的人,口氣有著氣惱和驚訝。
他這是在幹嘛!她有那麼脆弱不堪嗎?連出個門他都要跟,會不會太盡責了?如璘在心裡這麼想。
方宇翔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保鑣」。「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我沒有注意到。」
氣氛一時僵在那。續歲拿出保溫水壺和保鮮盒遞給如璘,說:「劉嫂早上弄了桂枝人參湯,我請她人參少放一點。還有,看電影可以吃水果,不要吃垃圾食物。」說完,看了看手錶。「電影快開始了,進去吧,結束時我會來接你。」
一旁的方宇翔好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頻頻說:「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下次會注意。」然後不停的鞠躬道歉。
一直到和如璘走進電影院裡,方宇翔才又小聲的說:「他真的只是保鑣?」他的舉動實在像極了吃醋的男朋友。
電影結束,如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滿腦子都是續歲的身影,她覺得自己像是長不大的小孩,讓續歲永遠保護著。
方宇翔是粗心了點,走路的時候不會等她,車裡放的音樂也很吵──重金屬搖滾樂,讓她下車的時候有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續歲的車上,永遠只放輕柔的古典樂,每一張CD都是她喜歡的;走路的時候,他永遠跟在她身後,總是讓她很有安全感。
續歲說他習慣快走,所以他要走在她後面,以免她跟不上他;她走路時習慣東張西望,而續歲永遠配合著她,走走停停,一路上好默契的東說西說。
老實說,和續歲在一起的確舒服多了,也比較自在;續歲瞭解她的一舉一動,只要她一個眼神,續歲馬上就能知道她需要什麼或討厭什麼。
和方宇翔在一起,雖然有趣,但他粗心大意的,反倒要她幫他注意東、注意西的;而且也談不上是十分熟稔的朋友,只要一不講話,就會陷入漫天的尷尬;所以方宇翔一旦講個不停,她也就應付得頭痛不已。
第一次和續歲以外的男人單獨出遊,的確是個糟糕的經驗,但她仍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只局限在易家的生活、續歲的陪伴以及無數的書本,如果有其它的可能性,她都希望去體驗。
她不想永遠被保護,哪怕她的生命是短暫的。
看完電影,上了續歲的車,如璘一逕的沉默,不為他今天的行為下任何註解。
和方宇翔揮手道再見時,還可以在他臉上看到一些狼狽,彷彿這是一個很糟糕的約會;但他臉上不拘小節的笑容讓如璘放心不少,就怕少了這個朋友。
方宇翔展開大大的笑容說:「保鑣先生,以後我會注意的,可別給小璘禁足喔。我粗心大意的,忘記我和她都曾經是病人,不過我脫離那種情形很久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臨走前,方宇翔這麼說。
續歲冷著一張臉,點點頭,就將車開走了,留下一臉古怪和滿心疑問的方宇翔。這個疑問在他腦海盤旋很久了。「他真的……只是個保鑣嗎?」他搔搔頭。無解。
車裡,放著如璘最喜歡的舒伯特奏鳴曲;他意外現身,雖然讓她有些不高興,但和他在一起確實是最自在、舒適的。
「餓了嗎?」他看著前面的路況。
她搖搖頭。
等紅燈的時候,他拿出另一個保溫壺,倒奸水,拿出一包藥說:「吃藥了,小姐。」
「我不想吃。」向來愛惜生命的她,突然想任性一下。
綠燈了,他將水放在一旁,將車開到路旁,然後熄火。
「你幹嘛?開車呀。」她一臉費解的看著他。
「等你吃完藥,我再開車。」他將水和藥包再遞給她,然後閒閒的注視著前方,就等著她吃完藥。
沒想到續歲會來這招,如璘氣得想開車門離開,也不管自己對這裡的略熟不熟;她試著打開車門,卻發現,車門是鎖著的。
「打開。」她第一次用命令口氣。
「現在車子多,出去很危險。你吃完藥,看要去哪,我都會載你去。」他有條不紊的說。
「要是我不吃呢?」她覺得自己像個任性的小孩,卻憋不住這口氣,讓她脫口說出這麼任性的話。
「我們就一直在車上,看你什麼時候想吃藥。」
她氣得不想理他,頭轉向窗外,就是不看他。僵持了三十分鐘後,她竟打起了瞌睡。
「小姐?」
「嗯……」她打了一個呵欠,好想回家睡覺。
他無聲的又拿出藥包和水遞給她。
她只好很沒出息的……吃了。
之後續歲立刻開車載她回家。上樓的時候,是他抱著已經昏昏欲睡的如璘進房間,幫她蓋好被子,完成一日保鑣的責任。
往後的日子,續歲維持著一貫照顧、守護的角色,而如璘仍是對他愛理不理的,常叫他出去玩、體驗生活,不要陪她。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再也不想和其他人出門了;加上她認識的人其實有限,給別人添麻煩,她自己也難受,於是乾脆就照著以前的模式生活,反正她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這天,易如璘在書房畫著素描、聽古典樂,一臉的自得其樂。
何續歲站在書房前,敲了敲門。「小姐,吃飯了。」一個月了,她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他揉揉眉心,煩惱著。
「知道了。你先吃,晚上我餓了,會叫劉嫂拿來我房間。如果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擔心我。」房門仍是沒開。
「那……我和同學出去吃飯,班上有聚會。」他在門外這麼說。
房門立刻打開了,露出她小巧的臉,如彎月般的眼。「那你快去呀,要玩多晚都沒有關係,我爹地和媽咪在越南討論新廠的事,晚上我幫你接電話,我會說你在洗澡,反正不用擔心,我會罩你的。」易慶揚夫婦忙碌得常要當空中飛人,但每晚都會和續歲通電話,主要是關心如璘的生活狀況。
「我……那我去了,別忘了吃藥。」說完便轉身離去,那背影,讓如璘突然覺得……很孤單。
隨即,她又推翻自己的想法。續歲是和新同學去聚餐,怎麼會孤單。也許是他壓抑了太久,還沒學會怎麼放鬆。
如璘打開窗戶,對著已在門外的續歲大喊:「好好玩喔!」然後揮揮手,笑容甜得像天使。
然而,續歲顯然沒把心放在聚會上,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打一通電話。
八點。「小姐,你吃藥了嗎?」
「吃了吃了。你好好玩吧。」易如璘一邊看電視一邊回答。
九點。「小姐,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