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蕭宣
「沒錯呀!爸爸說同門輩分以拜師的先後順序排列,不論年紀大小,所以,等你拜了師父,我就是你的小師姊啊!」不悔抬起紅潤的臉兒,神采奕奕的望著小男孩,「未來的小師弟,你快進來看我打拳,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慕容人不由得退了一步,他一直都很崇拜李連傑,所以才吵著崔管家帶他來拜師學藝,但想不到眼前的小女孩居然是這間武道館師父的女兒,如果他就此拜師學武功,不就整天被她的問題纏得脫不了身?思此及,他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三少爺?您怎麼了?」見三少爺佇在原地動也不動,崔管家輕輕搖著三少爺的肩頭。
「那女孩有點煩,老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如果真讓她成了我師姊,我豈不是被煩死了?回家吧!我沒興趣學了。」慕容人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卻帶著強硬。
話一落,他便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向停靠在院子前的轎車。
「三少爺?」搞了半天,三少爺已經失去學武的興致了?
可是怎會因為一個小女孩而失去興致?崔管家想不通,摸著後腦,尷尬的走進武道館裡,向師父行禮。
「不好意思,宇文師父,我家三少爺忽然改變心意,不打算拜師學藝了,害大家白忙一場,真不好意思。我們告辭了,拍謝、拍謝!」
不悔打從心底喜歡著慕容人,她崇拜他、喜歡他,她以為他也是如此,可是,他為什麼?然不想學了呢?
不悔受到打擊,咚咚咚的跑上前去拉住崔管家的衣角,昂起紅咚咚的可愛小臉,天真無邪的看著崔管家。
「崔叔叔,為什麼你家三少爺不想學了呀?為什麼呀?你能不能告訴我呀?他這麼厲害,如果我和他做不成師姊弟,我會很傷心的,崔叔叔,我想做他的小師姊,可以嗎?你讓他來學武功,可以嗎?讓他喚我一聲小師姊,可以嗎?」
這小女娃兒的小臉蛋紅咚咚的,說不出的可愛,崔管家幾乎一眼就喜歡上她,然而,拜師和喜歡她是兩碼子事,他完全不能改變三少爺的決定,只能對她搖搖頭、歎歎氣,他實在無能為力。
「我家少爺怕人煩呀!小妹妹,你剛才是不是問了他很多問題啊?」
「啊……是……是呀,我……我又讓人覺得討厭了嗎?」不悔癟了嘴兒,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不會的,至少我不討厭你……」崔管家實在不忍心說下去,可又不能勉強少爺做他不想做的事,便快速離去。
不悔崩潰似的跌坐在地上,傷心的嚎啕大哭起來。
「別哭,不悔,不是你的錯。」大師兄把手放在她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不悔知道是她的錯,也許她的問題真是太多了,惹媽媽不開心,吵著要跟爸爸離婚,如今還打消那個好厲害的少爺學武的興致。
那一晚,不悔睡不著覺,望著窗外的星星發呆了一整晚。
最後,她決定,為怕人討厭、怕人家嫌她煩,以後她會乖巧聽話,再也不當好奇寶寶了。
第九章
不悔忽然自夢裡醒來,滿身大汗,夢裡每一個情境清晰得彷彿是發生在昨日般。
然後,她憶起來了,原來慕容人就是那個小男孩,怪不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眼熟……
她更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再見到他的機會,當年他忽然說不學武功了,她不知道有多麼的傷心。
小男孩似乎什麼都懂,讓她很喜歡他、很崇拜他……
算起來,這一段記憶也有十幾年了,原來她早就喜歡他整整十幾年了,十幾年來,不悔寧可當一個啞巴,也不輕易發問。
想不到老天捉弄人,她的好奇心使她差點就失去媽媽,使她失去了結交朋友的機會,使她不得不學乖,學會一個當啞巴。
想不到命運弄人,在她學會當一個啞人後,卻把自己害得更慘了。
天啊,這是多麼諷刺又可笑的人生呀?
思及此,她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卻發現自己仍被捆綁著。
是慕容人的傑作!他怎麼能這樣子對待她?他怎能呢?
「嗚嗚……我恨你,我要放棄愛你的決心,我要收回我的感情,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不要你、不要你了……」
但是,談何容易?
這一夜,不悔喃喃自語個不停,整個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一整夜都心傷得不能自己。
兩天後,不悔的情況好轉,便自加護病房轉至VIP病房。
「我挑魚肉給你吃。」打開保溫盒,慕容人用湯匙撈出半條鱸魚,小心地把魚刺一根根挑出,再把挑出的魚肉放入另一個小碟子上。
這段時期,慕容人成了不悔的特別看護,每天都由他親自喂不悔吃藥,他不肯假他人之手,總是親自照料著她,無時無刻不守候在她床邊,細心呵護著她,沒多久,慕容人便整整瘦了一大圈。
但他不在乎,不悔的健康比他生命還要重要,他瘦一點又何妨。
很快的,不悔在慕容人細心的照料下,氣色一天比一天紅潤。
見她漸漸康復,慕容人才算真正放下心上的大石頭。
白天,他放心把她交給看護去照顧,他開始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行程,安心處理堆積如山的工作量。晚上,待他下了班,便會到醫院陪伴她。
而不悔一直被捆綁在病床上,在沒得到慕容人的准許前,根本沒人敢鬆放她。
「來。」慕容人用筷子夾起魚肉,湊到她嘴邊。
「唔!」不悔不領情的甩掉唇邊的筷子。
一直被捆綁在病床上的不悔,別說是魚肉,就連魚湯都不肯喝下一口,她甚至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沒關係,這裡還有。」慕容人又重新挑起魚肉,放到她嘴邊。
「夠了!夠了!不要再強迫我了!」不悔生氣的吐掉硬是被他塞進嘴裡的魚。
宇文吉剛好在此時走進病房,他開口問:「怎麼了?」
不悔把臉兒別開,視線落在窗外。
「她還是一口都不肯吃。」慕容人俊色有點難看。
「被你綁著,當然沒胃口啦!幸好我女兒每天都吊兩瓶點滴,不然怎麼痊癒得了?」
宇文吉簡直不敢相信他會用這種方式對待他女兒,且完全無視他這父親的存在,好幾次宇文吉要鬆綁女兒,卻莫名被他威武嚇人的氣勢所震懾,而放棄念頭。
想來真覺得丟臉,他這快進棺材的老男人,竟然懼怕這樣一頭狂獅。
慕容人沒說什麼,他放下筷子,伸出厚實的大掌,溫柔的愛撫不悔的臉兒,「不悔,你乖乖聽話,我才會疼你。」
不悔沉默不語,淚水悄悄滾落。
「吃。」慕容人又重新夾起魚肉,放進湯匙裡,湊到她唇邊。
見她無動於衷,慕容人內心再次深受打擊,他強忍著怒意,說:
「我的愛濃烈到快把自己燒起來,你還感受不到嗎?難道我的憐惜是假的?難道我的心疼是騙人的嗎?
不悔,讓我確信你很聽話,別讓我的腦子裡塞滿了各種猜忌。老實說,我也不願捆綁著你,那對你病情一點幫助都沒有,只要你聽話,我又怎捨得這樣對你?但這些日子以來,你讓我感到無助和沮喪……我甚至感到恐懼……為什麼會這樣呢?你有想過嗎?這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
「這真的是愛嗎?」不悔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緩緩地把視線落在他身上,「為了阻止我逃走,你不擇手段的把我捆綁在床上,逼我跟著你步調走……這是愛嗎?」
抱歉,她根本難以接受。
總之,不悔心已死,他欲彌補一切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當她愛他時,他不珍惜她,視她為情婦;當她不想再愛他時,他卻緊緊的纏著她,不給她喘氣空間!
這算哪門子的愛?
夠了,她不想再愛他了!
她也不只一次自我催眠,她不想再愛他了……
「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你肯吃一口,我立刻松放你的手。」見她不吃不喝,慕容人投降了。
「女兒,你就信他一次。」宇文吉無奈歎氣著。
不悔僵了好半晌,才微張了嘴,把魚肉咽進嘴裡。
鱸魚清煮後,本身會帶點甜味,但她吃到嘴裡卻只有鹹味,因為魚肉沾到幾滴她的淚水。
「不悔,你很乖。」慕容人遵守承諾,松放了她。
見她纖纖玉腕上,紅腫一片,慕容人心疼地捧在掌心裡,不捨地揉著、溫柔地吹著。
不悔哭得更委屈了。
「不要哭。」
慕容人溫柔的哄著她,粗獷的長指由她的眼滑到她的鼻,再從她的鼻移到她的唇,再從唇愛撫到她的發,他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柔情萬千的撫著,動作輕柔得仿若微風吹過花瓣,沒有一絲的粗魯。
宇文吉突然感到一陣鼻酸。
他不敢相信一個氣勢凌駕群雄,習慣對人發號施令,就像一頭狂獅般的大男人,在內心深處竟然有一顆柔情似水的心。
他可以放心把女兒一生的幸福,交付給這樣一個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