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古靈
而陸佩儀恰好相反,她不但不後悔,而且把她所受的罪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裡,暗地裡發誓要把一切加倍還給「害」她如此痛苦的人。
不是她自己,而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人,特別是宮雪菱。
如果不是宮雪菱從中作梗,宮孟賢也不會和他們陸家畫清界線,眼看她受苦而不顧;如果不是宮雪菱從中阻擾,憑宮如媚的「耍賴功」,早就可以逼迫獨孤笑愚到唐門去要到解藥了,追根究柢,一切都是宮雪菱的錯。
哼哼,總有一天,她非讓宮雪菱得到報應不可!
就在陸佩儀忙著蓄積對宮雪菱的恨意時,宮雪菱也忙著阻止獨孤笑愚過度勞動自己,因為他可以不用枴杖自己走動了。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孵秧子?」
獨孤笑愚回過頭來,笑吟吟的。「不,城裡有市集,我想去逛逛,你要一塊兒去嗎?」
逛市集?
她才不信,他一定又想溜到田里去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宮雪菱主動扶住他的臂肘。
雖然獨孤笑愚可以自行走動了,但由於左半身依然不太好使力,因此行動相當緩慢,想快一點,得有人扶著他走。
「芙兒呢?」
「大哥和崔姑娘在半個時辰前就帶她進城去玩了。」宮雪菱小心翼翼按照他的速度前進。「話說回來,你怎會突然想去逛市集呢?」
「我要去買筆墨和算盤秤。」
「筆墨算盤秤?」宮雪菱愕了一會兒,忽又恍然。「給芙兒抓周?」
「其他的交給你準備。」獨孤笑愚慢吞吞地說。「然後……」
「然後?」
「等芙兒抓周過後,我們就得出發到唐門去了。」
唐門?
「請等一下!」宮雲菱猝然煞住腳步,神情不善。「你想幹什麼?」
「我想……」獨孤笑愚笑咪咪的俯下眸子瞅住她。「去要回蛇芝血蘭。」
「要回?」
「對,因為我並不是為唐門,也不是為你表哥、表姊冒險進毒龍谷掘取蛇芝血蘭的。」
「那是為誰?」
「為了你和芙兒。」
「耶?」
第九章
大理府與重慶府相距其實並不算太遠,但為了配合獨孤笑愚無法騎馬,只能坐馬車的身體狀況,他們走了半個多月還沒到,因為沿路一碰見有人在稻田里工作,獨孤笑愚就會要求停下來讓他看看,不能親自下田,用眼睛看過過乾癮也好。
然後他就會雙手托腮坐在路邊,一看大半天,滿臉羨慕,接著,他就開始和君蘭舟討價還價。
「蘭舟。」
「大哥?」
「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呢!」
「……」
「差不多快好了?」
「……」
「再兩、三個月就好了?」
「……」
「半年?」
「……」
「可惡,我是你大哥,你聽不聽我的?」
「聽。」
「好,那……」
「唯獨這件事不能聽。」
「……」
當然,每次討價還價的結果,他都沒討到半點便宜,只討到一肚子窩囊,最後總是板著一張臭豆腐的臉回到馬車上,賭氣背身不跟任何人說話,宮雪菱等人見了都忍不住笑到爆。
獨孤笑愚是個成熟的大男人,只有這種時候,他比他女兒更幼稚。
不過大家都能瞭解他的心情,因此總是任由他喊停就停,任由他愛看多久就看多久,任由他一再跟君蘭舟討價還價,最後看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大家正好開心的笑一笑,輕鬆一下。
除了宮如媚母子三人,他們急得快著火了,每次獨孤笑愚一叫停,他們就差點抓狂,但起碼獨孤笑愚肯跑這一趟去為他們要解藥,他們只好盡量忍耐,真想發飆,等拿到解藥之後再飆個痛快吧!
他們並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二十多年前,六叔曾中過唐門的千魂絕,說實話,既然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解藥,唐門實在不應該使用那種毒。為此,爹和幾位叔叔花費了整整三年時間找齊三種天下至陽之毒,以及三種天下至陰之毒,再由二叔煉製出能解百毒的藥,這才解了六叔身中之毒。又為了避免同樣的事發生,他要大家都吃下那種藥……」
「所以你才能夠百毒不侵?」
「沒錯。」獨孤笑愚頷首。「但煉製出來的藥量有限,那藥丸早就沒了。倘若要再煉製,就必須再找齊三種天下至陽之毒,以及三種天下至陰之毒……」
「原來你是想再煉製那種藥給我和芙兒?」宮雪菱恍然大悟的低喃。
「我可沒本事煉製什麼丹藥,」獨孤笑愚搖頭道。「那種事得交給蘭舟負責,我只負責找那六種毒。」
用說的可真容易,光是一種毒就差點要去他的老命了!
「要你去冒那種險,我寧可不要!」宮雪菱咕噥。
「所以我一定要去唐門要回蛇芝血蘭,」獨孤笑愚裝作沒聽見她的咕噥。「那是我的,不是給他們的!」
「但唐門的毒跟暗器無人不懼,就算你跟二弟不怕毒,但其他人呢?」
「唐門的毒跟暗器無人不懼?」獨孤笑愚驀而朗聲大笑。「唐門的毒算什麼,在二叔面前,他們也得俯首稱臣!唐門的暗器又算什麼,碰上七叔,他們也只能低頭認輸!」
「說得跟真的一樣,六叔還不是中了唐門的毒!」宮雪菱不以為然的嘟囔。
「六叔不諳毒呀!」獨孤笑愚辯駁。「何況那種毒連唐門自己也沒有解藥,但最後仍是被我二叔化解了不是?」
宮雪菱想了想,「說得也是,唐門自個兒做不出解藥來,卻被二叔化解了,那就是二叔強勝一籌了。沒想到……」她若有所思地道:「二叔是個大夫,竟也對毒如此有研究呢!」
「這個嘛……」獨孤笑愚往馬車前方瞥去一下。「你以為蘭舟為何不喜歡為人看病療傷?」
「對對對,」宮雪菱連連點頭。「這點真的令人想不透呢,他是大夫,為何不喜歡為人看病療傷呢?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學醫嘛!搞不懂,不喜歡為人看病療傷,幹嘛那麼辛苦去學醫呀?」
獨孤笑愚莞爾,忽地揚聲往馬車前方喊過去。「蘭舟,告訴你大嫂為什麼!」
布簾另一邊,在前座駕駛馬車的正是君蘭舟。「我不是大夫。」
不是大夫?
宮雪菱呆了一呆。「耶?」那是什麼?屠夫?
見宮雪菱一臉傻樣,獨孤笑愚不由笑開了。「蘭舟跟二叔一樣,他們只對毒有興趣,愛的是研究毒草毒物,而非學醫救人,學醫只是附帶。要知道,想使毒也得會解毒,所以要使毒,也就得順帶學醫,瞭解了?」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宮雪菱恍然大悟地頷首,但不過一晌,忽又困惑的攢起眉頭。「既是如此,二弟為何解不了表哥、表姊身上的毒呢?」
獨孤笑愚的視線突然飛開,還把腦袋探出馬車外去「欣賞」沿路的風景。
見狀,宮雪菱狐疑地瞇起了眼,忽地探手一把揪開車前的布簾。「二弟,請告訴我,我表哥、表姊身上的毒,你可解得了?」
「輕而易舉。」
「那為何不幫他們解?」
「大哥說暫時不用。」
喔喔喔,原來是某人說暫時不用啊!
宮雪菱柳眉挑起半天高,獨孤笑愚用眼角偷瞄她一下,有點尷尬,宮雲菱臉上沒有一絲兒表情的靜默半晌。
「二弟。」
「大嫂?」
「別聽你大哥的,聽我的。」
「大嫂要如何?」
「拿掉『暫時』那兩個字,永遠不用幫他們解!」
獨孤笑愚怔了怔,霍然狂笑。
好妮子,竟然比他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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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畔,南山麓,峰巒疊幛,青黛浩渺,林木聯袂,鬱鬱蒼蒼,這就是武林中除了閻羅谷以外最教人敬而遠之的唐門所在。
「停!」馬車內忽地傳出沉穩的大喊。
宮孟賢困惑地朝前望,遙遠的山道依然看不見盡頭,為何要停在半途?
「女婿,還沒到呀!」
「快到了,因為……」馬車內再傳出輕笑聲。「再往前幾步有機關。」
眾人一驚,連忙策馬退後,唯有宮如媚母子三人動也不動。
「胡說,上回我們來也沒事啊!」
「上回在山下就有人來接你們上山不是嗎?」
宮如媚窒了一下。「但這回也是我們,他們為何要對我們用機關?」
馬車內的笑聲倏變,透著幾分嘲諷。「他們並不在乎你們,在乎的是我,他們想要捉到我。」
「但你已經來了呀!」
「我說過,他們不只要我打開玉盒,還要我替他們處理血蘭,不先捉住我,不能保證我一定會聽他們的話。」馬車內的笑聲又變,帶著濃濃的調侃。「要不信,姑姑你可以再往前試試呀!」
宮如媚和陸學季兄妹互覷一眼,臉色都不太好,旋即不約而同往後退。
「難不成我們就耗在這裡?」一邊退一邊抗議。
「大舅子,麻煩你……」馬車內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傳出來。「右邊那株枝葉最茂密的樹,砍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