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樂果
宋喬臻最拿手的部分就是用電腦整理資料，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輸入了所有客戶名單和交易的細節，也把所有照片整理歸檔，隨時可以翻閱，用來推銷和聯繫客戶，還把亂成一團的財務記錄整理得井井有條。
公司一樓的兩邊櫥窗擺著幾個穿著禮服的人形模特兒，還有好幾張攝影師最得意的作品，幾乎都是以宋喬臻作模特兒照的。
這一天中午，幾個職員到後面休息室吃飯，宋喬臻一個人坐在櫃檯前招呼進來的一對年輕男女。
兩個濃情蜜意的戀人，興致勃勃的翻閱著精緻的婚紗寫真。宋喬臻花了不少唇舌，終於讓他們下定決心，讓「夢幻童話」一手包辦他們的婚紗攝影工作。
但怎麼知道，她一和他們談到細節的花費，兩個如膠似漆的戀人卻開始產生了磨擦——
「我要八萬的那一種啦！結婚只有一次，這輩子當新娘也只有一次啊！」年輕女孩嬌嗔的說。
宋喬臻表面上還維持溫和的笑容，心裡面卻咕噥著，誰知道只有一次！這年頭結婚好幾次的人多得是。
「不是要存錢買房子嗎？這個好啦！」男人比較實際，指著只要三萬的攝影寫真組。
「不要！不要！我要這個啦！」
「不行啦！準備結婚已經花了我不少錢了。」
「哪裡花你什麼錢？你連個訂婚戒指都是我爸爸出錢買的！」女孩低頭忿忿不平地看著自己手上那顆閃亮的大鑽戒。
「我根本就不想買這麼貴的戒指，你這樣說公平嗎？」
「怎麼不公平？每一次都是我在退讓，這一次我不要再讓了！」
男人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的看著未來的新娘說：「哈！你讓我？笑死人了，你什麼時候讓過我了？」
「我一再讓你，你還不知道？你太可惡了！」
兩個男女越吵越凶，都是兩家人的私事，宋喬臻不瞭解，也插不上話。
最後，女方對著未婚夫大吼：「好了！我受夠了，我不結了，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結就不結！誰怕誰啊？」男人揮了揮手，丟下女友甩頭就走。
女人不敢相信這樣的情景，開始抱頭痛哭。
「好了……不要哭了。」宋喬臻拿了一盒面紙給她，安慰了幾句。
「我真不敢相信，男人怎麼會說變就變，以前他都不會這樣對我的……」年輕女人抽抽噎噎地說。
「幸好你現在就看清楚了。」感謝老天，又少了一個受害的女人。
「男人都是這樣嗎？」女人掛滿淚水問。
宋喬臻聳聳肩。「那有什麼？這很正常啊，小姐，說句老實話，結婚有什麼好？一個人不是更自由，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要往婚姻的陷阱裡面跳，你沒有聽說過嗎？結婚是愛情的墳墓。」
年輕女孩霎時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著她。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小姐？這裡不是「夢幻童話」婚紗攝影公司嗎？怎麼會有一個不相信愛情童話的女人在這裡工作？
「好了！你終於看清楚了！婚前他都不讓你了，你想，婚後他還會讓嗎？」宋喬臻心想，反正花了一個小時說的生意已經飛了，她也不必虛偽的推銷愛情了。
女人愣在原地想了很久，眼淚、鼻涕運是流個不停，幾乎用掉了一盒的面紙後才離開。
「小姐，你剛剛說的太好了！」
宋喬臻沒注意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她們談話的時候靜悄悄的走進來，一個人站在牆邊瀏覽著照片和禮服。
「啊！照片上的模特兒新娘就是你嗎？好漂亮啊！」霍嘉澤怔怔地凝視著宋喬臻，纖美細緻的五官，還有豐滿的胸部和雪白的肌膚，連女人都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有種直覺，眼前這個亮眼的女人就是宋喬臻。
唉！難怪弟弟會這麼愛她，卻又追不到她，聰明又獨立的女人總是比較難以掌握。
宋喬臻坐在櫃檯後，白色純棉的高腰上衣掩蓋住腹部，讓人看不出她的肚子到底有多大了。
「謝謝，我們可以把每個女人都變成最美麗的新娘！」宋喬臻不認識眼前的陌生女人，但卻覺得她有種親切感，眼神透出聰慧的光芒，說話的語調平實清晰，不禁讓人產生好感。
「真的！你是這裡的老闆娘嗎？」霍嘉澤故意問。
「哦！不是，我姐姐是老闆，我只是小職員而已。小姐，有需要我服務的地方嗎？」宋喬臻有禮地問。
「有啊！當然有，我要結婚了！」霍嘉澤古靈精怪的張大眼睛說。
「太好了！恭喜你，我們絕對可以幫你拍一套最漂亮的婚紗寫真。」宋喬臻照舊是一套公式化的說詞。
「我相信，可是……你剛剛不是對那個哭得半死的女人說，結婚是戀愛的墳墓？」霍嘉澤故作思考狀。
「哦……不不，我只是……」宋喬臻尷尬地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霍嘉澤按住她的手，隔著櫃檯的距離，靠近她說：「你不用解釋，我們都知道，你說得很對。」
宋喬臻疑惑地望著她。
霍嘉澤揚高下巴，驕傲地說：「放心，我不是為了愛情結婚，所以婚姻不會是我的墳墓。偷偷告訴你，對方是個超級有錢的大帥哥，如果我拒絕，那就是一個大傻瓜！」
「可是沒有愛情也無所謂嗎？」宋喬臻不明白。
「要愛情幹什麼？對方也不要啊——」
宋喬臻感到稀奇，這例子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那你們是怎麼決定要結婚的？」
「我們是相親認識的，雙方父母都很滿意，這樣最好了！省下了許多功夫，我交過很多男朋友，從來沒有遇到一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我實在太幸運了。」霍嘉澤說話的方式稍嫌誇張，但是為了計謀得逞，只有賣力演出。
「可是……他愛你嗎？」宋喬臻疑惑地問。
「我無所謂，聽說他愛的是另一個女孩子，可惜對方不想結婚。他父母想要他結婚生子，他只好順應父母的意思相親結婚，我自己也有好幾個男朋友，只好都當作備胎了。你看！這樣不是很圓滿嗎？我有愛情，也有婚姻，就算愛情變色也無所謂，如果婚姻裡面沒有愛情，也就不怕婚姻失敗了！」
宋喬臻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論調，更不敢相信有這麼濫情虛偽的女人，不禁替這個未來的新郎感到憂心忡忡。
「你喜歡什麼樣風格的禮服？要不要先挑選看看？」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如此玩弄婚姻的想法，不想繼續這樣的話題，收起笑容把幾組攝影寫真推到霍嘉澤的面前。
霍嘉澤隨意翻了翻，沒多久，抬頭說：「我要你們最好、最貴的組合，價錢不是問題，過幾天我再帶我未婚夫來看看好了！」
「哦！好，歡迎。」宋喬臻帶著僵硬的笑容回應。
霍嘉澤站起身，拿起她的名牌手提袋，撥了撥她整理有致的烏黑鬈發，曖昧的笑了笑說：「小姐，如果我帶我的未婚夫來，你可不要對他說什麼哦！」
宋喬臻苦笑道；「當然不會。」
「我沒有時間多看看了，等一下還要趕到『水世界』約會呢！」霍嘉澤假裝自言自語，但還是肯定讓宋喬臻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水世界』？」宋喬臻訝異地說。
「是啊！就是那個有名的汽車旅館啊！是我未婚夫家開的，很隱密，不會碰到熟人的，就連我未婚夫也不會知道。」
「你說『水世界』……是你未婚夫家的？」
「是啊！他們家在台北郊區還有一座高爾夫球場呢！」
「霍……」宋喬臻太過驚訝，感到心跳幾乎快要停止了。
「你知道是誰啊？」霍嘉澤假裝很驚訝的樣子。
宋喬臻連忙揮手。「不知道！不知道！」
兩個女人心機都不淺。
霍嘉澤得意的揮手，以最優雅的姿勢和聲調說：「那很好，掰了！」
☆☆☆☆☆☆☆☆☆☆☆☆☆☆☆☆☆☆☆☆☆☆
「京澤，是我——聽到留言請打個電話給我好嗎？」
宋喬臻憂心地掛下電話，又直接撥到公司找霍京澤，都無法找到他的本人。
她看了看手錶，已經五點多了，他會在哪裡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了，她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霍京澤，霍京澤，你到底在做什麼？難道你想結婚想瘋了嗎？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作錯選擇，我不能！我不能！」
宋喬臻穿著寬鬆的上衣，抱著快四個月的肚子在三樓的臥室裡面走來走去，當懷孕進入第四個月的時候，小腹就已經明顯的凸起，雖然噁心和晨吐已經不再發生，但偶爾還是會有一些不適。
醫生說，進入第四個月的時候，就會感覺到胎動，但是到現在，她還是什麼都感受不到。很難相信，自己的身體竟然已經有了另一個人的存在。她和姐姐時常討論孩子的未來，兩個女人都滿心期待一個完全屬於她們的孩子來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今夜烏雲籠罩，連一點月亮都看不到。她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床上，思緒混亂的想著自己、想著霍京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