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宋雨桐
「你不是要男朋友來接你，他來了嗎？」剛睡醒的嗓音，低沉悅耳，卻完全沒有戰鬥力。
黎安嚇了一跳，這小子不會早醒了吧？那她剛剛對他又摸又瞧的不是全被他發現了？天啊……該死的。她咬住唇，覺得頭好疼。
「喂，我在問你話，大姊？」
「喔……是啊！他就在外面等我。」她根本就忘記這件事了，就算記得，她也不會真的叫余書傑來接她，他們的交情還沒到她開口要他接送的程度。
關日彬坐起身，半勾著眼瞧她。「這麼早啊，昨晚沒打到招呼，我現在去外面會會他好了。」
說著，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她卻回過身來擋在他前面。
「不用了，改天吧，這樣很怪耶，如果他知道你住在我家，我會很難解釋的……對了，你今天晚上開始就回你家睡吧，我的腳已經沒問題，可以自己走了。之前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照顧，那個禮拜我還真不知道怎麼過。」
「所以你應該要表示你的感激——」
關日彬話還沒說完，黎安已經後退了一大步，眼神戒備的看著他。「我警告你喔，不要再跟我說一個吻什麼的……」
「陪我去買衣服。」他很快地開口打斷她。
「嗄？」就這樣？
「你的腳還沒完全好，不過沒關係，我們只找一家店，你坐著幫我挑衣服就可以了，你知道的，我要接手老爸在台灣的投資事業部，可能得在台灣待上好一段時間，我沒把加拿大的衣服帶過來，而且，我想那裡的衣服也不適合連冬天都很溫暖的台灣，怎麼樣，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黎安看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不過分啦！」只是有點親密而已。那不該是女朋友幫男朋友做的事嗎？
「你沒有女朋友嗎？」才想著，黎安已不自覺地問出口，—問，臉卻紅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在探你的隱私喔，也不是在意你有沒有女朋友這件事……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挑衣服，女朋友幫你會比較好，你懂我的意思吧？對不對？」
關日彬眸光一閃，開心的笑了。「看來黎老師的中文沒有英文來得溜喔，一句話說得顛三倒四的。」
黎安瞪了他一眼。「你這張嘴巴這麼討人厭，恐怕也交不到女朋友吧？」
「誰說的？我的女朋友不少，只是台灣沒有，所以才會勞煩你幫我挑衣服，大姊，你不會連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吧？」
又是「大姊」……
不知為何，今天這句大姊聽起來就是格外格外的刺耳。
「OK啦，幫幫幫，你再告訴我時間，我先走了。」她跟他再見，他卻拉住她的手。
「先去吃早餐，我再開車送你去看腳，走吧！」拉著她的手往車庫走，他刻意放緩腳步，沒讓她追得太辛苦。
「喂，我剛剛不是說了，他在外面等我，你真的不用……」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他塞進車內。
「我們剛剛說那麼久的話，搞不好他已經等得不耐煩走了。」不想戳破她的謊言讓她沒面子，只好替她找個台階下，關日彬坐上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繼續掰道：「要不要賭賭看？他如果還在外頭等你，我就再煮一頓飯給你吃，反之，就你煮一頓飯給我吃。」
賭什麼？她根本沒打電話叫余書傑來接她呀，怎麼樣都嘛是她輸。
「好啦。」黎安又不是笨蛋，自己扯的謊有台階下就得快下，難得這男人這麼好心腸。
車子開出大門，果真門外頭空空如也，他側過臉對她綻開勝利的笑容。「你欠我一頓飯喔！」
那笑容，好可愛。
黎安有—瞬間的恍神，見他又要笑，趕緊別開頭看向窗外。「你想吃什麼？」
「我會帶你去買，至少要三菜一湯，這樣才有誠意。另外，為了避免我吃到不好吃的東西，在你償還賭債之前，我會先帶你去幾家餐廳試吃一下大廚做的菜，就算你學不了七分，至少也要有五分，這樣債才算還清，嗯？」關日彬越說越得意，覺得自己是天才，竟然可以想到這麼完美的藉口，哈。
一道菜一家餐廳，加上她要掌廚的那一頓飯，屈指算算，她光要償還這個賭債，至少就得跟他約會五次。
哈！快意呵。車子開著開著，關日彬心情好得哼起歌來。
黎安的臉卻綠了，覺得他存心找碴，「臭彬彬，你這樣很像土匪耶，不過就是一頓飯——」
「黎老師想反悔嗎？有道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想反悔也是可以啦，只不過為人師表不能以身作則，這要是傳出去——」故意將話尾拉得長長的，就不相信以她愛面子的性子不上當。
關日彬等著，不到三秒鐘就聽見他想要聽的答案了——
「誰說我要反悔了？」她抿著唇，柔媚的眼睛瞪著他。「就照你說的那樣啦，只不過你真的很土匪。」
他笑著，挪出一手揉揉她的發。「大姊，你現在這個樣子好可愛，好像情人在撒嬌。」
哇哩咧……情人撒嬌？黎安的臉紅撲撲地，像是不打自招。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臭彬彬！」
「對不起。」他突然開口跟她道歉。
天下紅雨了……車內的氣氛突然詭異得令人覺得難以呼吸。
黎安覺得自己心跳加快了，好快好快，快得好像要跳出來。
他在對不起哪一樁？是眼前這一樁？還是昨晚那一樁？應該是昨晚那一樁吧？
真是尷尬……
「那個……」不知該怎麼接話，她好想跳車喔。
「昨天晚上我玩得太過火了，我鄭重跟你道歉，希望大姊你大人大量，不計小人過。」關日彬看起來挺認真的在懺悔。
這招叫以退為進，嘴裡喊她一聲大姊，不會讓他身上少一塊肉，卻可以降低她對他某種程度上的戒心，只不過呢，他通常嘴裡說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就是了。
「算了，不跟你計較，可是如果你膽敢再犯——」
「我就跪在你面前任你處置怎麼樣？看你是要咬我打我罵我還是踹我都可以，嗯？不過，我話說在前頭喔，如果是你主動靠過來——」
「我才不會那樣！」她已經二十七歲了耶，已經擁有夠多的理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
關日彬點點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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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好幾天，黎安簡直忙壞了，要出學生的期末考題，改學生的報告，寫自己的論文，還要上診所看腳，和余書傑約會，陪關日彬去吃飯，今天好不容易抽出半天的空檔，得陪關日彬買衣服。
這是一間位於天母的男子服飾店，佔地約莫百來坪，賣的都是國外名設計師設計的上等服飾，優雅合身的剪裁與精細的車工、進口的高級布料，隨便挑上一件，數字都是以萬起跳。
黎安聽話的坐在店內的沙發上，看關日彬像伸展台上的模特兒，將一件件衣服穿出來秀給她看，不管是西裝、休閒服、毛衣、運動衫，每一件好像都是專為他量身訂做，穿在他身上都出色得不得了。
「這件怎麼樣？」關日彬又換上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及白色休閒長褲，姿態瀟灑的站在她面前。
她仰頭抬眸，對上他清澈明亮、閃著笑意的迷人眼睛，呼吸不由得一窒，忙不迭地將視線移開。
「嗯，不錯啦！」她心思混亂的虛應著。
真是要命……
此刻的他，帥氣迷人得就像天使一樣，在她面前發出魅力四射的白光……
「喂，大姊。」長長的指尖挑起她低垂的臉。
「什麼……」眼睫眨啊眨地，黎安呆呆的看著他那帶笑的俊顏。
「你應付我啊？看都沒看幾眼就說不錯，如果我穿錯衣服出去被人家笑，你可要負責喔。」關日彬溫柔的笑苦，口吻帶著淡淡的譴責與戲譫，讓人根本分不清此刻的他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暗自竊喜？
「負什麼責？」黎安有些氣惱，惱自己一對上他那張臉就馬上變成傻蛋一枚，於是伸手撥開他的長指，逕自站起身，狠狠瞪了那些穿到他身上帥死人不償命的衣服一眼，辟哩啪啦地說了一串話——
「你這傢伙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幹什麼還要浪費本姑娘的時間來幫你挑什麼鬼衣服？我看這家店的設計師根本就是拿你當模特兒量身訂做這些衣服，所以每一件都再適合你不過了！反正你這傢伙有的是錢，尺寸合的就全打包帶回家好了！」
靜∼∼
百來坪的店內，突然一點聲響都沒有。
正忙著替關日彬找衣服試穿的店員愣住了，在為別人試衣服的其他店員也愣住了，基本上，所有人——包括關日彬和她自己，全都愣住了。
約莫過了十秒鐘後，關日彬的唇角詭異的抖了兩下，眼角也跳了兩下，接著，是一連串爆笑聲響起，笑聲震得店裡的地板都跟著抖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