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余宛宛
段雲羅屏息凝氣,但覺被他呼息所觸及之肌膚全都顫抖了起來,四肢也莫名地無力了起來,最終竟連睜眼力氣都失去了。
她的無艷啊……她半睜著眸,揪著他臂膀,紅顏嬌喘著。
司徒無艷瞅著她杏眸瀲濫模樣,鼻尖呼吸儘是她身上淡淡藥草香氛。
「雲兒……」他眼兒一閉,恍恍惚惚地以為懷裡所擁之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雲兒。
司徒無艷吮住她唇瓣,心下一喜。她溫熱唇瓣柔軟似粥,便是他記憶裡雲兒的味道。
「雲兒……」他舌尖鑽人她嘴裡,執意要嘗到她每一寸味道,也執意要求著她的回應。他的雲兒總是不堪他的熱情,經常會嬌羞地在他唇下瑟縮著身子……
司徒無艷驚覺懷裡嬌軀如同往昔般地輕顫時,他笑了,更加霸氣地扣住她頸子,眷戀地吻得更深了。
「雲兒……雲兒……」他頻頻在她唇間,喚著她名字。
大掌沿著她頸兒撫下,解了她領口幾個盤扣,冰涼指尖與熱唇亦隨之蜿蜒而人。
「你讓我等得好苦……」
司徒無艷更加俯低身子,舌尖逗過她鎖骨之間凹陷處。
他還記得每回當他這麼膩著她時,她總要像貓兒一樣地嚶嚀出聲的。司徒無艷眉頭微皺,因為沒聽見她聲音,遂睜眼想瞧瞧看她的反應。
但見她拱著身,緊咬著唇,臉上表情似歡愉又似疼痛。
而身下這張女子臉孔,似陌生卻又熟悉!
她是絹兒,不是雲兒!
驀地一陣冷意襲上司徒無艷後脊。
「滾!」他狂亂推開她,目露凶光。
段雲羅落下兩行淚水,一時之間身子無力動彈,只得揪住不整衣衫,蜷縮身子,屈辱地將臉埋在雙膝之間。
司徒無艷望著她因為哭泣而顫抖不已之雙肩,他臉孔緊繃到幾乎咬碎牙根。
他差點輕薄了一個姑娘!
司徒無艷忿然轉身,心虛到根本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可他此時之呼息紊亂,心跳劇烈又是為了哪樁?
莫非只要有人無懼於他,且全心地對待他,他便會陷入愛河之間?否則他與絹兒並無自己與長公主之間那種相互依存、辭鋒交會,心靈交流之火光啊?
司徒無艷身形一晃,臉色更形慘白。
不敢在屋內多停留,他忿然走出房間,衝出院落,沒提燈籠、沒燃燭火,就這麼一路摸黑、跌跌撞撞地想走至巖洞。
他怎麼會將絹兒當成雲兒?
因為絹兒和雲兒一樣,不會如同尋常女子一般被他容貌影響而侷促扭捏?因為絹兒和雲兒一樣,在他面前總能無畏無懼地說出心裡想法?因為絹兒和雲兒一樣,對待他的方式總像是在愛護摯愛之人?
雲兒和絹兒——絹兒和雲兒……
司徒無艷乍然停下腳步,他驀打了個寒顫。
他遍尋不至的人兒,會不會為了什麼難以啟齒原因,其實正日夜待在他身邊?
一陣海風吹起司徒無艷及腰烏絲,月光映在他臉龐上,映出他眼中漾著怒卻又閃著興奮火焰之光彩。
他一個轉身,正要離開找絹兒對質時,忽而聽見了巖洞裡傳來了說話聲音。
他揪起眉,停住腳步——
「你猜長公主為啥要咱們不許透露太多?」女子問道。
「誰曉得?興許是她嫌棄攝政王吧?」男子說道。
「你腦子糊塗了嗎?誰有資格嫌棄攝政王?他那張臉孔要是不能稱為天下最美,也沒人敢自稱了。」女子驚呼出聲。
司徒無艷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已聽過這類話題千百萬次,早已不會為其興起任何波瀾。
「我聽說攝政王在被長公主救起之前,是一個什麼左王爺的男寵……」男子口氣不以為然地說道。
「男寵是怎麼回事?」
男子壓低聲音說了些不堪之事,女子於是驚呼連連。
巖洞外之司徒無艷則瞇起眼,渾身籠罩在一層怒焰之間。身為男寵,又豈是他自願之事嗎?聽到別人遭遇了這事,不是應當哀矜而勿喜嗎?
「不過,公主若是在意這種事,當初便不會和司徒無艷濃情密意了啊。我們那時剛被買至島上,年紀雖小,可他們兩人情投意合模樣,我可沒忘記哪。」
「男人們可以風花雪月,誰說女人就不成。」
「你甭亂說,咱們公主才不是那種人。」
「若長公主對司徒無艷是真心真意,當初為何要趁夜下藥送走他,再遠嫁王朱紫國當太子妃呢?」
公主不肯承認身份!
雲兒果然便是——絹兒!
而他的雲兒,當年送走他的原因,竟是為了要遠嫁他國?
司徒無艷頭一昏沉,整個人無力地偎上冰冷石壁。石壁冰涼透過他薄衫,凍入他骨子裡,冷得他臉色發白。
「公主不是一直期待著復國嗎?司徒無艷現下可是攝政王,可以給她整個天下了。」
「欲擒故縱哪!我瞧公主八成是想吊司徒無艷胃口……」
「說夠了嗎?」
一道詭魅幽聲突然飄進巖洞裡,這對男女陡起一身雞皮疙瘩,互摟著往洞口一看——
兩人頓時面無血色。
「攝……政……王……」男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半個時辰內,叫長公主單獨一人到這巖洞來見我。若有不從,或是有閒雜人等一併到來,我即刻離開仙人島,撤軍皇城,任由天下大亂!」司徒無艷無表情地說道。
一對情人在海邊狂亂而逃。
此時,天上皎亮月色照在司徒無艷臉上,那是一張帶著詭艷與怨惱之阿修羅臉龐。
如果絹兒當真便是雲兒的話,他要將被欺騙而受到之情傷,加倍地奉還給她!
第七章
段雲羅手提燈籠,站在巖洞門口,遲遲不肯進入。
明知紙包不住火,卻還是由著一顆太在意的心恣意而為,失去正常判斷。這便是一向以聰慧明智被稱道的長公主嗎?
段雲羅拳頭愈握愈緊,腳步卻未曾移動半寸。
司徒無艷盯著洞口那縷燭光半晌,終於出聲命令。
「進來!」
段雲羅手裡燈籠重重晃動了下,紅色燭影驚慌失措地在洞口奔竄了一回,還是移步向前了。
一步、兩步、三步!當巖洞內的濕氣凍上段雲羅面頰時,她與司徒無艷終於面對面了。
司徒無艷瞪著她,火紅燈籠閃灼了他雙瞳,讓他一時間沒看清楚她的樣貌。
他瞇起眼,朝洞口走了一步。站在洞口的人是——
絹兒。
不過才一眼,他的心就已翻天覆地了一回。
她是絹兒,也是雲兒。
她真狠得下心啊!在他千里迢迢地為她而來時,她竟然還敢這般惡意欺瞞他!
司徒無艷瞪著面無血色的她,眼裡冷意更甚。
「去叫段雲羅過來。」司徒無艷故意說道。
「我就是段雲羅。」
一道水泉般清洌聲音,從她的唇間滑入司徒無艷耳裡。
司徒無艷一震,心頭瘋也似地發燙著。
這個聲音,他在夢裡聽過千萬次,可又總沒法子聽得真切,而今就這麼切切實實地被他給抓住了。
他盯著她雙眼,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
啪——
她的淚水滑下臉頰,落在巖地上,在空寂洞穴裡發出好大一聲回音。
「哭什麼?」他瞪著她水氣氤氳的眼,心裡更怨了。「既然鐵了心想欺瞞我,就得有本事別在被人揭穿後,這般哭哭啼啼想請求原諒。」
段雲羅搖頭,淚水掉得更凶了。
她不是想求什麼原諒,她只是心酸,惱自己的不明智,又將彼此推得更開……
她流著淚,卻固執地仰著下巴,堅持以最不狼狽姿態面對著他。
司徒無艷瞪著眼前他已經看熟了的絹兒臉龐!
那淡淡雙眉、那靜謐雙眸、那顯得有些清倔之雙唇、那總是從容不迫之神態……
他千錯萬錯不該把絹兒當成一個尋常丫鬟,尋常丫鬟哪來她這般沉穩氣度與書卷氣?
段雲羅站在他審視目光下,雖然週身似針扎,卻也無力反抗,一任淚水無聲地流著。
司徒無艷緊盯著她,腦裡想法打轉了千百回,終究還是逃不過由愛生怨地惱她。
「為何瞞我?」司徒無艷清臞手腕驀地掃住她雙肩。
她一驚,手裡燈籠落到地上,「啪」地一聲滅去所有光亮。
黑暗之間,兩人面面相覷。
他的呼息沉重,她的呼息則淺急地像是疾跑過幾里路般,可兩人都不曾再移開過視線。
就這麼靜靜地互望著,直到彼此再度適應了光線之後,才又就著洞外朦朧月光略略瞧得了彼此輪廓。
「說啊!你為何瞞我?」
段雲羅凝睇著他灼亮眸子,心裡躊躇了幾回,還是說出了真相。「我不想你看到我的容貌。」事到如今,沒什麼好再欺瞞了。
司徒無艷驀皺起眉,大大後退了一步。
「我以為我的雲兒不會以容貌斷人。」他嗄聲說道,不能置信地搖著頭。
「因為你不是我,你不知情那些初次見到我真面目之人有多失望……我雖不以為自己面貌醜惡,總也被他們的不敢置信弄得信心全無了。」她柔絹嗓音摻著啜泣,像似被風雨吹摧之花朵一般地楚楚可憐。「你和別人不同,你是我心中最在意之人,我總不免多計較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