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樓采凝
「婉兒姑娘……婉兒姑娘像是生了重病。」香兒急得口齒都不清了,「我得趕緊去請大夫。」
「好,快去。」情急之下,他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衝進婉兒房裡,「婉兒……婉兒……」
他在床沿坐下,望著床上病懨懨的女孩兒,彷彿六年前的噩夢又重演,讓他全身緊繃起來。
「耶……耶律……」她微微張開眼,可是眼前的他好模糊。
「昨天你和費凱太去哪?去了一天,那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吹風著涼了?」他眉頭深蹙地問。
「我去竹林……看竹林飄搖著落葉……看了一整天。」她努力地坐起,倚在他肩頭微微笑著。
「看了一整天,那費凱太呢?」他很震訝地問。
「我趕他離開,他……後來去哪兒我就不知道了。」婉兒悠悠地閉上眼,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真好。
想想她還真是沒用,既離不開他,但是又不能不離開。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耶律克忍不住將她抱起,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感受到她身上異常熱燙的體溫。
說真的,他應該要好好罵罵她,為何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可看她此刻一副憔悴無力的模樣,他又怎罵得出口?
「我只是想靜一靜,你走吧!我想再睡一下。」她清楚的明白不能再依戀他,於是使盡全力想推開他。
此刻她真的好累,連一點氣力都沒有,又怎推得開魁梧高大的他呢?
「你別這樣,你病得很重知不知道?」他的嗓音痦啞低沉,心底十分憂急。
「我沒病,我很好,只是很想睡。」婉兒在他懷裡掙扎了會兒,才道:「你不要抱我,月姑看了會生氣。」
「別管她。」他現在只在乎她的身子,擔心她會不會就這麼離開他?
「怎麼可以不管呢?她……她是你的未婚妻,如果……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把你看得牢牢的、不讓其他姑娘碰你一下。」說到這,她又落寞的垂下小臉,「可惜我沒資格。」
「婉兒,你病得不輕,開始胡言亂語了。」他轉頭看看屋外,「這麼久了,怎麼大夫還不來?」
「我不要大夫,我不要──」
這時,聞訊趕來的費凱太見狀也吃了一驚,「婉兒,你怎麼了?臉色好像比昨天還糟。」
「她病得很厲害。」耶律克口氣不善的說:「我把她交給你,你卻沒有好好照顧她。」
「是婉兒要我離開,我不肯,她就生氣、就哭,我只好去一位好友府上,等時間到了再去找她,但她已經離開了。」費凱太一臉無辜。
「不要罵他,是我……是我不好。」婉兒拉住耶律克的手,「真的是我不好……別怪他。」
「可是──」
就在這時候,大夫趕來了,一入屋內,他立即為婉兒把脈。
耶律克趁這空檔,立刻飛奔到月姑房外直敲著門,「月姑、月姑……」
「做什麼?我好不容易找到指甲花染指甲呢!」她伸出自己紅亮亮的指尖,「美嗎?」
「我不管你美不美,我要你救婉兒。」他急切地說:「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對她動了手腳?」
「你怎麼搞的?我昨兒個不是跟你說了,我沒有。」
「那她今天怎會病成這樣?發燒、囈語,難道與你無關?」他緊抿著雙唇,如果真是她,他絕不會饒了她。
「笨蛋,那叫相思病。」她長長吟了聲,笑望著他,「好心痛是不是?」
「相思病?」
「對,想你呀!哎呀!她愈難受我就愈開心,表示你做得夠絕,這樣不是很好嗎?」月姑直欣賞著自己的指甲,完全無視於他鐵青的臉色。
「好,如果不是你動的手腳,那告訴我要用什麼樣的咒語救她。」月姑的母親月婆可是契丹族最有名的女巫,當初他就是為了救婉兒一命,才會跟她們母女打交道。
「這種事得問我娘,我可不會。」她笑笑說:「說穿了我只會害人不會救人。」
「可惡。」他猛一甩袖就要出去。
「你去哪兒?」她驚喊住他。
「去看婉兒。」
「你怎麼可以對她這麼好?難道不怕我告訴我娘?」月姑憤懣地握緊拳,沒想到就要達到目的了,事情又出了變化!
「反正她都已經變成那副樣子了,隨便你。」丟下這話,他立即走出月姑的視線。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已是一片混亂,完全厘不清思緒了。
***
耶律克來到婉兒房間時,大夫和費凱太已離開,只剩下香兒照顧著她。
「大夫剛剛怎麼說?」他問著香兒。
「大夫說什麼……積鬱成疾,我也聽不懂,少爺已經派人隨他去抓藥了。」香兒恭謹地回答。
她直在一旁偷偷望著耶律克,發現他真的好威猛、好英挺,唉……還真是他們每個契丹姑娘心目中的最愛呀!只可惜他已名單有主,否則和婉兒姑娘真是絕配呀!
「你先退下吧!」耶律克擰眉望著婉兒。
「是的。」香兒退出房間。
耶律克坐在婉兒身側,輕撫她的發,忍不住紅了眼眶,「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那個活潑可愛的蕭婉兒呢?」
而她只是動動睫,卻連張開眼看他的力氣都沒有。
「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他緊握住她的柔荑,多想將她護在懷裡呀!如果她願意聽他說話,他也願意告訴她他的苦衷。
昏睡中的婉兒像是聽見他的喊聲,眉頭輕輕皺攏了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張開眼,「你……你怎麼又來了?」
「我來看你。」
「你走。」她用力抽回手,「你知不知道……你如果不走,我會病得更重。」
她的確是因為想他而生了病,唯有離開他、遠離他,她才會好轉吧?!
「為什麼?」他瞪大眼問。
她逸出一絲苦笑,「帶著月姑離開吧!你不是急著回西京?我祝你們幸福。」
婉兒空虛一笑,將內心的不安與空洞藏在內心最深的角落,她要在他面前表現得勇敢,才不至於讓他牽腸掛肚。
不管怎麼說,即便他不愛她,但還真是個好大哥,他會為她擔心、為她忙,她的要求只要不涉及男女私情,他大多會答應,而今天她變成這樣,她可以想像他心底的急切。
「我不要你的祝福。」這丫頭在說什麼。
「不要因為我病了,就放不下我,我會好的,回到中京我保證又是生龍活虎了。」她微微一笑,但是那笑容好飄渺。
「別想太多,先把病養好才重要。你要乖一點,藥湯再苦也得喝下。」他永遠都記得六年前她那畏懼吃藥的驚慌神情。
「我不喜歡藥味。」她皺皺鼻於。
「不喜歡也得喝。」他幾乎是用強迫的口氣說道。
「你還是老樣子,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為你著迷,以為……以為你也喜歡我。」她的眼皮好重,可是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我……我是喜歡你。」他豁出去了。
「當小妹那樣喜歡嗎?別再說了,說真的,我都快背熟了。」她閉上眼,「我好累,想睡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他看桌上的粥連動都沒動。
她搖搖頭,轉首面對牆面,「你快走吧!」
接著,耶律克再也聽不見她說話,心想不是她真睡了,就是不想聽他說話。也對,這些日子他的冷淡已經傷透了她的心,原以為她會看開、會死心,沒想到卻讓她萎靡至此。
歎口氣,他來到門外,正好看見香兒端來藥湯。他接過手,「讓我來。」
步回房裡,耶律克輕輕喚著她,「婉兒、婉兒,起來將湯藥喝了。」
婉兒搖搖頭,「我要讓香兒伺候我。」
「我來也一樣。」耶律克柔緩的壓低聲音。
「不要,如果不讓香兒來,我就不喝。」她仍堅持著。
耶律克只得無奈地將藥碗交給香兒,「你來吧!一定要讓她把藥全部喝下。」
「是。」香兒屈膝道:「統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伺候婉兒姑娘。」
「好,那趕緊趁熱餵她。」他站在一旁等著。
「耶律克,你出去我才喝。」婉兒沒想到他還待在這裡。
「好吧!我出去就是。」雖然不放心,但耶律克為了讓她及早將藥湯喝下,只好妥協了。
走到屋外,正好看見月姑朝這裡走來。她笑看著他,「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們正在屋裡卿卿我我呢!」
耶律克狠狠皺起眉,「你該不會是想來再加一筆?」
瞧他一臉憂慮,她不禁笑開嘴,「怎麼了?該不會是她真的病得不輕?」
「月姑,只要你安分點,我會很感激你,不要再火上加油了。」說著,他便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看來今晚是個漫長的夜,婉兒,你一定要好好養病呀!
***
夜深了,黑幕緩緩降臨。
婉兒張開眸,看著這樣的夜,心底突然好想家。
「爹、娘……婉兒好想你們。」她緩緩坐起,「婉兒現在心好痛、真的好痛,耶律哥哥有未婚妻了,我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