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子紋
展現了她爸爸生病後再也沒有見過的生氣盎然，當然這全都拜陸奕凡所賜。
日色漸漸昏暗了，她卻絲毫沒發覺夜幕低垂。
「依玲！」
一道聲音劃過寂靜，她已經非常熟悉這個聲音。陸奕凡！
她轉向聲音的出處，看著他大步的走向自己。
「你可以站那麼久嗎？」問話的同時，他將她抱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嘴巴是這麼說，但她還是挺享受他的手環抱著她的感覺。
「你不是醫生。」他簡短的表示。她現在是可以自由的走動，但醫生還是要她多休息。
陸奕凡抬起頭，暮色漸沉的空中出現了第一顆星星，「星星出來了！」
她微笑看著同一個方向，「是啊！」沒有光害，這地方擁有潔淨的天空。「這麼看著星星，感覺很詩意吧！」
「是，」他抱著她，一起坐在搖椅上，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不過要是感冒就稱不上詩意。」他摸著她冰冷的手說。
「我沒那麼虛弱。」
窩在他的懷裡，她跟他一起看夜空。
「你……」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他望著她，「有事就說！」
她遲疑了下，思索著適當的字句，「阿福嬸說，昨天晚上我回房間之後，你一個人在客廳忙到很晚。」
「也沒有很晚。」他一笑，「不過到十點而已！」這裡的特色之一，通常九點就上床睡覺，所以他算是少數的夜貓子。
「她說，你在幫民宿做網頁？」
「沒錯。」他的笑容在微弱的光線中閃著光芒，「在這個時代，任何東西都需要行銷，而網路是不錯的門路。」
「真的很謝謝你。」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內心的感動，原本，她留下他只是因為自己對他的好感，卻萬萬沒料到，最後，自己反而成為最大的受利者。「若憑我一個人，我想我做不好。」
「你可以。」他的語氣有著溫柔，「只要一切上軌道，你會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但也要一切都上軌道。」她的手摸著他厚實的胸膛，很老實的表示，「如果少了你，這裡可能無法上軌道。」
他低沉的輕笑，摟著她前後搖晃，享受著可貴的平靜，「明天開始，我會替小木屋重新油漆，然後屋裡的擺設包括窗簾、床單和一些壞的傢俱都要重新換過。」
「我知道。」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但孫依玲要自己的口氣盡可能的輕描淡寫，或許是因為自尊，也或許是不想令他煩惱，總之她不想讓他太清楚她的經濟壓力其實不小。畢竟他給予她的幫助已經太多。
「等油漆好了，我們再下山去傢俱行挑需要的東西。」孫依玲柔柔的做了決定。
「由你做主。」他拍了拍她的背，「看來不久的將來，民宿就可以重新開始營業了。」
這個訊息使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他傾身親吻她的頸窩。
他的碰觸使她覺得骨頭都快要融化，他吻住她的唇，撼動她神經帶來一絲由頭頂到腳趾的顫抖。
「智清說……你會離開！」
智清？！陸奕凡撇了撇嘴。老實說，他並不喜歡這個傢伙，而且他敢肯定對方對他也不會有太高的評價。
阿福嬸告訴他，賴智清跟孫依玲是青梅竹馬，若沒有意外，兩人應該會成為一對。
「他會這麼說，我一點都不意外。」
她不由遲疑，「所以……你真的會走？」
陸奕凡思索了一會兒，他不想傷害她，卻也不想騙她，他的手指劃過她的鼻子，然後抬起她的下巴，「現在我無法給你答案，畢竟我與你不同，我並不屬於這裡。」
只要他願意改變，他也會在這裡找到歸屬感，只不過，她又憑什麼跟他這麼要求？
「你可以告訴我一些有關你的事嗎？」孫依玲輕聲的問。她並不是想要刺探什麼，只是單純的對他好奇，想要多瞭解他。
他在這裡待快三個星期了，他們一天比一天親密，但是他並沒有告訴她太多私人的事情。
一開始這似乎沒有什麼不妥，但隨著日子過去，她知道自己變得貪心，她越來越想知道有關他的事，任何事都好，似乎只要這樣，她就覺得自己可以更貼近他。
「我的一生很平淡無奇。」考慮了一會兒，陸奕凡開了口，語氣輕淡，「求學的時候，努力讀書拿到好成績；工作的時候，努力的完成份內的事，得到應有的報酬，到該結婚的時候結婚……」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她不由驚訝的倒吸一口氣！
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大掌安撫的在她的背後滑動，「但是一切努力到了最後都無意義，我跟我太太離婚了，她拿走了我一半的財產。對我來說，錢再賺就有，但是婚姻……」他搖了搖頭。
她靜靜的思索著他的話。
「你會一直旅行……」她小心的開口，他有妻子一事，實在太出乎她意料了，「是因為你的太太？」
他撫著下巴回想。一開始，他是因為離婚而離開原本熟悉的環境，但是走著走著，他卻愛上浪跡天涯的孤獨感，之後才發現，他或許早就想要脫離從小到大被安排好的一切，離婚不過是讓他湊巧找到一個很好的借口，得以離開罷了。
兩年的時間，他踏遍歐洲、亞洲，又因緣際會的從香港搭機來台，最後到台灣不到一個月，他遇到了她。
因為她，他中斷旅程，但他並沒有被打斷旅程的不悅，畢竟他在她的眼裡、她的家鄉找到了平靜。
只是這樣的滋味並沒有令他決定應該留下來，因為縱使再灑脫，他也有應盡的責任，可以短時間逃離，卻不能逃避一輩子。
「我幾乎不再想起她！」他揚起了嘴角。
沒有騙她，他真的幾乎不曾再想起前妻，說來很諷黥，曾經很親密的兩個人，卻在分開兩年後，發現原來對方一點都不重要。
人的心果然難解，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何可以如此灑脫放下。
「你的意思是……你忘了她？」
「忘3我不認為自己忘得了。」他的雙臂用力的摟著她，「畢竟她存在我生命裡多年，我不能抹去那段記憶。只是，我真的很少想起她，因為對我來說，她已經不重要。」
她搖搖頭，「我不懂，你在談的是你的太太！」
「前妻！」他更正。
「還不是一樣。」她的眉頭微蹙，「一個曾經跟你那麼親密的人，你談她的口氣卻好像她是個陌生人。」
「因為她本來就是！」她的義憤填膺令他覺得好笑，「我們離婚了，在法律上，我們沒任何關係，老實說，我們一開始也是像你跟那個姓賴的傢伙一樣，大家認為我們會結婚，所以我們就結了婚，只不過經營婚姻不是像我們所想的那麼容易，這段婚姻維持不到兩年，便以失敗收場。我長那麼大，從沒有失敗過，但我的婚姻卻讓我徹底投降了。」
雖然認識他不久，但是她很清楚，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可以想見失敗的婚姻帶給他的打擊不小。
「你不愛她嗎？」就如同她不愛賴智清一樣。
他老實的回答，「娶她只是因為眾人覺得我們該結婚了，不過我並不討厭她，當時只是單純的想著與她共度一生還不算令人難以忍受，所以我們就結了婚，只是最後她決定要跟我離婚，」他摸了摸她的臉頰，「而且還拿走我一半的財富，所以對她，我仁至義盡。」
「因為給她錢，所以仁至義盡？！」這樣的說法未免太市儈了一點。
「不是錢的問題，」他忍不住一笑，「而是捫心自問，我沒有對不起她，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再次沉默。陸奕凡與他前妻的關係和結果，是否也是她的一面借鏡——她不能因為時間到了而隨便找個男人嫁了。
她輕靠在他的懷裡，聽他強壯穩定的心跳，「一旦從這裡離開之後，你會記得我嗎？」
陸奕凡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畢竟他還沒有打算要離開這裡，他在這裡過得很愉快。
「為什麼不說話？」她不安的問。
看著她愁眉不展的臉，他的心頓時不捨的揪起來，他對她露出安撫的笑容，「別胡思亂想，這個問題等我真的要離開，我再告訴你！」
這個答案一點都不令人開心，孫依玲幽幽的歎了口氣。只要一想到他會走，她就覺得心頭壓著塊大石頭。
他吻了吻她的鼻尖，「我會把這裡變成你想要的樣子。」這是他對她表達關愛的方式。
他也願意留在這裡，這才是她真心想要的。突然她吻了他的脖子，只是一個碰觸，沒有別的。
「你要我留下來？」他聲音嘶啞的問。
「很明顯不是嗎？」她看著他，他們的臉幾乎貼在一起。
「所以……」他等著她開口。
她低聲說道：「沒有所以，我是希望你留下來，我不想騙你或騙自己，但是，我無法左右你的想法，因為若你不想待在這裡，我強迫你，你也不會開心，所以我不想逼你。我只想要讓你留下美好的記憶，一旦你離開之後，你會記得我、記得這塊土地，或許有一天……你會再回來看我，然後，我可以再泡茶給你喝，再跟你一巴看星星，這樣也很好啊！而且……」她凝視著他，「不一定最後你會選擇留下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