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單可薇
「真的一點都不考慮?」她還不死心。
「嗯,至少製作水準沒提升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如果這個改變是從你開始呢?」
「路惟潔,我長得像先烈嗎?」孫少懷揶揄的反問。
突然像是失去力氣的跌坐在沙發上,「果然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呢!」她吶吶的說完,下一秒又苦笑一聲,「不過這樣也好,早點面對現實總好過白費工夫。」
「你今天就是來跟我談這件事的?」
「嗯。」她點頭如搗蒜。
「沒其他事了?」
她搖搖頭,「沒有。」肯定的口吻。
不知怎的,就是她那份肯定,孫少懷突然沒來由的不快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的壓在他胸口上,叫他鬱悶得喘不過氣來。
「沒事的話就不送了。」二話不說,馬上下逐客令。
路惟潔瞅著他的背影,心裡直嘀咕著他不近人情的反覆態度,來到這裡連杯水都沒喝到,他都是這麼對待朋友的嗎?
「哎,我可以喝杯水嗎?」
孫少懷莫可奈何的起身到廚房去倒來一杯水,「喏,喝完就走吧!」
她抗議的看他一眼,「孫少懷,你這個人還真是無情無義哎!」
「我沒報警趕你出去已經不錯了,要不,你還希望我怎麼樣?」
「為什麼連點客套話也不願意對我說,你剛剛這麼斷然拒絕我合作的提議,真的很叫我難過。」反正雙方合作無望,心裡的感受又實在是不吐不快,她索性豁出去了。
「要不然你希望我一邊騙你說期待未來合作愉快,然後一邊去跟天真出版社手拉手?」
她噘著嘴,一臉無奈,「話不是這樣說的呀!你知道嗎?我老闆說如果我不能替公司爭取到你的插畫合約,他就要調我去松山倉庫管庫存,管庫存哎!」光想她就頭皮發麻。
「很好呀!夠安靜、夠愜意。」他冷酷的說。
「拜託!哪裡好?你知不知道那有多無聊,整天面對難看的過時繪本,跟一堆肥胖不一的老鼠作伴,天啊,光想我雞皮疙瘩都要長滿全身。」
「那你可以哀求我,說不定我會因此深受感動而改變主意。」他眸中突然進發異樣光彩。
讓路惟潔低頭哀求他,這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新鮮事。
思索片刻,掃他一記白眼,她冷冷的表示,「呵,笑話!我為什麼要哀求你?我哀求你你就願意改變主意了嗎?」語氣極度不以為然。
該死,她就是不願低頭就對了啦!孫少懷不滿的瞪住她。
不甘心碰一鼻子灰,他死巴著最後的尊嚴,面子高傲的回答,「當然不會。」
她繃住小臉,「看吧,白費唇舌!」一口飲盡杯中的開水,「我要走了。」
砰!門關上,路惟潔走了。
他把她激走了!連挽留都來不及……
唉,除了冷漠跟爭執,有沒有另一種相處方式可以讓他們選擇?
少了那些吵死人的鈴聲後,屋裡頓時清靜不少,他拿起路惟潔方才喝過水的杯子,迷濛的目光下隱藏著銳利,他細細端詳著那杯沿的唇印,驀然,他著了魔似的將杯子湊近唇邊,就著她的唇印覆上……
到底在猶豫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像路惟潔這麼清楚的停留在心裡,不管他人在哪裡,關於她的記憶始終存放在心底的那個角落,是他太低估了路惟潔,還是他太高估了自己?
「路惟潔,求我真有這麼難嗎?」
可下一秒他又用嘲笑的口吻反問自己,「孫少懷,你又到底想聽她求你什麼呢?」
第四章
孫奶奶一手策劃的整人風波過後,孫少懷重新把電話線接上,為了彌補週末短缺的睡眠,他早早上床睡覺去。
路惟潔的身影一度短暫的在他睡前的腦海裡徘徊,直到困意漸漸襲來,她的身影退回到青春的十七歲……
在公園草地旁的梧桐樹下,他拿著畫筆幫她美術課的素描作業捉刀,至於當事人則十分愜意的抱著小說專注的啃著,沒有交談,可卻有一股溫馨在兩人之間流動,偶爾她因為故事內容而發笑,那銀鈴般的嗓音敲響他心中漸漸萌芽的愛戀。
「哇,你畫得好棒!」
冷不防,她突然靠近身來,一股少女體香淡淡的飄送過來,撩撥了孫少懷年輕的心。
「這一點都不難。」
「對你來說當然不難,可對我來說,搞定美術課簡直比登天還難。」她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徹底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你還得再等一會兒,有些地方我還要再修飾一下。」
「嗯!」她開心的坐在他身邊,繼續啃她的小說。
挨坐的姿態讓兩人的手臂緊緊貼靠在一起,孫少懷想要專心作畫,可是心思卻總被身旁這個十七歲少女所牽動。
隨著他作畫的時間拉長,等得發困的路惟潔就這樣心無防備的靠在他肩上打盹,他凝望著她天使般的睡容,全然沒有招架的餘地,悄悄的靠近她,在咫尺的距離外掙扎猶豫……
終於,他還是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貼靠在臉頰上的長長睫毛動了動,她似夢似醒,櫻嫩的小唇若有似無的回應,叫他更為激動,感覺自己身體都緊繃了。
好不容易結束堪稱青澀的吻,如夢初醒的她漾著兩頰紅彩羞怯的笑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把她擁緊,緊得讓兩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青春,最是動人的甜蜜。
睡臥在雙人床上的孫少懷嘴邊勾起開心的弧度,在夢裡重溫過往的戀情。
驀然,躁動的電話鈴聲大響,把他驚醒——
「喂?」嗓子是未開的低啞,他看了眼天色,晨曦從灰濛濛中透出光彩,是天將明未明之際。
「哥,不好了!奶奶昏倒了,你快回來——」孫少蓉驚恐中夾帶哭腔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他整個人像是被當頭棒喝似的完全清醒過來,「怎麼會突然昏倒?把劉醫師找來了嗎?」
「二哥剛去,哥,你快回來啦!奶奶一直喊你的名字。」她可憐兮兮的哀求。
他心情一沉,「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沒有絲毫猶豫,他馬上跳下床來,飛奔進浴室迅疾的完成梳洗,抓過鑰匙狂奔下樓——
坐上駕駛座的下一秒,車子已經急駛進入車道,直往中部的老家而去。
歷經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孫家雄偉大宅矗立在眼前,他停妥車子後連忙匆匆進屋。
繞過熟悉的廳堂迴廊,一路衝向奶奶的房間。鋪著日式踏踏米的房間,陽光透過拉門,落在大家將孫奶奶團團圍住的層疊身影上。
「大哥!」從走廊另一端走來的孫少熙出聲喊他。
「怎麼樣,奶奶情況還好吧?」他對著迎面走來的弟弟問。
「已經穩定下來了,奶奶這幾天因為感冒身體有些不適,才會在起床的時候突然暈眩,快進去吧!她正在等著你呢。」
對弟弟點點頭,孫少懷拉開拉門走了進去。
大家看見他趕緊讓出一個位置,他蹲跪在一旁,心疼的拉拉奶奶滿是皺紋斑點的手。
「劉醫師,我奶奶沒事吧?」
瞧,氧氣罩把奶奶的臉都要罩住了……
「目前情況暫時穩定,但我也不敢斷言孫老太太健康無虞。總之,如果暈眩情況沒有改善,或是持續高燒,我建議還是盡快送大醫院。」劉醫師神情嚴肅的回答。
低頭望著滿佈歲月痕跡的臉龐,孫少懷溫柔的喊,「奶奶,我是少懷,我回來了!」
老人家微微睜開眼睛,「少懷,你可回來了……」語氣極度虛弱。
「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拉攏被子,不讓奶奶再受寒。
「不舒服……心口不舒服……」她抬起手直往胸口輕撫。
「怎麼了,要不要幫你揉揉?少蓉,快過來幫奶奶揉揉胸。」
「喔!」孫少蓉趕快移近奶奶身邊。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看我真的快不行了,可是你和少熙都還沒有成家,少蓉也還沒許給人,我不放心,我不舒服……」一再的感歎。
「奶奶,身體要緊,別想那些不重要的事情。」
她激動的握拳嚷道:「誰說不重要?沒有把你們都安排好,我怎麼有臉去見你們的爺爺跟爸媽?」
「奶奶……」
「少懷,我已經活不久了,我真的放不下孫家,告訴我,挑好你的新娘了沒有?你是孫家的長孫,好歹也要讓我看見你成家才能心安,就當奶奶最後一次求你……」
孫少懷百般為難。
「哥,快答應奶奶啦!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養病。」孫少蓉在旁幫腔。
「哥,就先挑個對象,總之讓奶奶別再胡思亂想。」孫少熙也開口了。
「是啊!得快挑個好人家的女孩,我讓管家請她來家裡住個幾天,好熟悉熟悉我們這個家,這家子說大不大偏偏事情繁多,我得盡快把棒子交出去,要不然我死了,誰來扶持這個家呢?」孫奶奶憂心忡忡的表示。
孫家是當地的大地王,擁有大片的果園家業,當初孫老爺爺因受日本教育的薰陶,是以建立了頗似大和民族的嚴謹家風,再則孫家奶奶亦是個極度傳統的婦人,遵守著丈夫的遺願撐起這個家族,一直以來孫家都是恪守著傳統原則行事,不分家,一群人共同守著偌大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