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夏霓
背起包袱,白水嫣走過他身側,裴燁一把拉住她,而他甚至也摸不清自己這舉動,實在是來得太過莫名。
白水嫣抬眼,兩眼冷漠,話聲更是冷淡。「我說會還,就是會還你。」她雖然不夠勇敢,更沒半點像樣的本事,可也是有自己的性子。
鬆開手,裴燁沒吭氣,尾隨在她身後,見她步子踩得搖搖晃晃,就算下一刻跌坐在地上,也絕對不令人意外。
江味識相的離戰場遠遠的,沒膽子、沒骨氣,外加很沒良心的寧做壁上觀,也一再叮嚀自己三當家正氣頭上,沒事千萬別逞強,碰一鼻子的灰。
直到兩人都出了房門,江味才敢戰戰兢兢的跟上一步,哪知才一眨眼,他的眼珠兒差點沒給凸出來,滾到地面上去。
「白姑娘!你瘋了嗎?」只見白水嫣把手放在砍柴的木檯子上,上頭一把柴刀嵌在檯面,而她就恰恰選中那刀口隨時就會落下的方向,江味見狀,急得大吼。
裴燁瞪大眼,要不是江味反應飛快,一把撲到前頭把兩隻手擋在柴刀的刀口子上頭,只怕那女人心一橫,就會砍下自己的手腕!
「你是瘋子啊!」他裴燁生眼睛沒見過這麼狠的女人,瞧她那只柔若無骨的乎就按在刀柄上,擺明就是要砍下它。
「白姑娘,有話好好說嘛!別動刀動槍的,咱以前幹土匪也是講道理的。」
「土匪?」白水嫣擰起秀眉,面無表情的蒼白臉孔,總算多絲尋常人的情緒。「我說要還他鈴環的。」
「那也不是這麼個還法啊!」見她說得理所當然,江味險險嘔出一口血。「缺了個腕子,你以後怎麼活呀?」
「不礙事兒,我還完他東西,從此兩不相欠,倒也是好事一樁。」
「白姑娘,咱們坊內有很多師傅,總會有人有辦法拿下來的,別開這玩笑,讓江味嚇死了。」
白水嫣只是看著江味,視線轉向裴燁,然而他卻顯得很冷漠,彷彿她的死活與他一概無關。
是的,除了這只鈴環,而他也只是想要拿回它,否則他的眼光,絕對不會停留在她身上。沒來由的,白水嫣覺得自己真是悲慘。
裴燁瞪著她,下一會兒就走上前去,將她拉到面前來。「你以為砍下一隻手,我就會為此愧疚一輩子嗎?」
「你才不會。」白水嫣直視著他,目光絲毫不避諱。
說穿了,他們之間除了鈴環之外毫無半點維繫。有的,也只剩她對於過往還有些記憶,而他卻完全不當成一回事。
她的勇氣,讓裴燁有些惱怒,說話也很不留情。「你說對了。」
「我只是想把該還你的,都還給你。」她說得很平靜,甚至還帶點冷漠。
「鈴環我不要了,你走吧!」
白水嫣抽回手,毫不反抗,就這樣背著包袱走出後宅。
看著她的背影,單薄得好似風一吹就會全散掉了。裴燁抿著唇,不發一語。
走沒幾步,白水嫣因為餓了一整個上午,加上身體本就贏弱,沒走幾步就因為步伐不穩,而跌坐在地。
「白姑娘!」江味見狀,趕忙奔上前去。「你沒事吧?」見她面無血色,比身上的衣衫還要白,令人看了於心不忍。
跌坐在地,白水嫣忙不迭地搖著手,卻忍不住喉間一陣翻騰,噁心連連。
裴燁兩拳握緊,她又在搞什麼把戲了?「臭丫頭!你就愛要著人玩是不是?」走上前去,他蹲在她眼前,氣呼呼的。
她的雙眼顯得很黯淡,卻又帶些悲傷的情緒。「我真傻,以為你還是從前的燁哥哥。」有那麼短短的片刻中,她努力告訴自己,是自己的貿然讓他有些下快意,卻沒想過可以讓他厭惡成這樣。
「我沒說過我是從前的裴燁!而你卻老惦記著從前的我。」
「當年你離開時,甚至連通知都沒有,大家都說裴家人沒擔當,全都給跑了!我不信,哭著和那群欺負你的孩子們打了一架……可是呢,當我事後回頭找你,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那一日,她獨自站在裴府門口號啕大哭了整日,任由父母拖著也不願走,之後就一病不起,身體也不再如往常的健康。
他走了,而且再也不回來了!白水嫣忘不了那場停止不了的哭叫,彷彿要掏盡渾身的氣力,哭到直到昏倒了、承受不了了,才讓爹爹抱著回家。
一年後,白家人才收到裴燁梢來的信,卻不讓白水嫣知曉,她一直認為燁哥哥早就忘了她。直到現在家道中落,父母才要她來投靠人家。
白水嫣也是又怒又羞,可如今面對他的態度,也是心寒到底。
「你說難過時,會陪著我趕走悲傷,但是那天我哭了好久奸久,卻再也等不到你了……」白水嫣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心情,明明她的心口都快淌出血了,卻表達不出自己的傷悲。
她的兩眼冷靜得像是一座水池,話聲也冷漠得令人感受不到起伏,可偏偏他就是能夠感受到她的心,正在流淚。
以前的白丫頭會哭會叫、也會笑,而現在的這個白丫頭,不哭不笑、也不鬧。裴燁也知道她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
「你曉得等不到人的我,有多麼灰心喪氣嗎?我哭到街坊鄰居對我指指點點,還是不願走,我相信你說過的,咱們無論如何也不分開。」所以,當初他才贈了這只鈴環給她,讓它當作自己分身,只要一見鈴環就會想起他。
她的字字句句,聽在裴燁的耳裡,隱隱起了痛感。或許她說得太過真切卻又平靜,才會讓他又真又痛,並且感到不捨。
他的面無表情,讓白水嫣灰心,她強打起精神站起來,越過他的身側時,卻被裴燁拉住。
「你要去哪裡?」
「去你感到最自在的地方。」
裴燁握緊她的手,冰涼的觸感傳人掌心,甚至讓他有所錯覺,以為這冷是沁入骨子裡,所以才讓他感到如此寒冷。
「在你見不到我的所在,才是令你感到最適意的地方。」他的出手挽留,是因為對她的話存有疑慮,所以才這麼做。白水嫣不傻,很有自知之明。
裴燁遲疑片刻,才緩緩開口。「留下來。」
白水嫣平靜得毫無半點情緒,可心中卻緩緩激起一絲漣漪。「為什麼?」
「直到這鈴環物歸原主之後,你才離開。」裴燁看著那只鈴環,暗自造了個美夢,或許她真是白丫頭也說不定。
這些年來,他早就很想再見那丫頭一面了!沒放開手,他不顧別人的眼光拉著她。
「我不當你是白丫頭,我只在乎鈴環。」他說出違心之論,不想面對自己還渴望見那丫頭一面的想望。
「可我叫白水嫣,你知道嗎?」
「你只是個同名同姓,又恰好擁有相同鈴環的人罷了。」
「天底下的巧合,有這麼多嗎?」
「正好讓我遇見,也適巧對象是你,僅僅如此而已。」看著她,他的內心某一處,開始動搖了。
在悄然無聲之中,有些還以為不曾出現過的情感,又開始甦醒了。用一種很緩很慢的速度,逐漸改變中。
而身在局中的人啊,卻渾然無所覺……
第五章
「你只是個同名同姓,又恰好擁有相同鈴環的人罷了。」
「天底下的巧合,有這麼多嗎?」
「正好讓我遇見,也適巧對象是你,僅僅如此而已。」看著她,他的內心某一處,開始動搖了。
在悄然無聲之中,有些還以為不曾出現過的情感,又開始甦醒了。用一種很緩很慢的速度,逐漸改變中。
而身在局中的人啊,卻渾然無所覺……
喧騰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各種走卒販夫皆是行色匆匆,玄武大街上最熱鬧的一隅,莫過是籌備近兩個月,今日新開張「瑜珠坊」的分號。
店面保有主坊內一慣的朱紅色,喜氣洋洋,裝潢方式改採簡單的形式,並不特意選擇氣派奢華的雕花,有種平易近人的美麗。
江湖味兩兄弟忙著招呼迎上門的客人,幾個小廝在坊內穿梭,裴燁則是負責張羅打點細節,還得應付幾個主坊內的熟客。
而他風趣的言談,吸引許多原本熱門熟路的老客人,幾個還未出閣的千金小姐特別鍾情裴燁,不顧是否人潮洶湧,硬是跟著眾人鑽人坊內,圍在裴燁身邊成圈。
白水嫣站在角落邊,注視著坊內上門的顧客,大多數仍舊以女人為主。裴燁俊傑的外表,總是吸引許許多多旁人的眼光,縱然連她也不意外。
躲在帷幄後,她努力別讓他人見到自己的存在,深怕壞了這一室的熱鬧。
先前,她本沒想要到新別號湊熱鬧,可是江湖味兩兄弟說悶在房內也不好,直拉她到這兒來。
裴燁還惡聲惡氣的警告她不准壞事,可天曉得她除了這張比較嚇人的「冷臉」之外,還能做出什麼像樣的壞事?
倘若真要說有要作惡的念頭,就是想把他身邊打轉個不停的女人統統趕跑!白水嫣以為自己真是有耐性,怎奈就是止不住腹內湧上心口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