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安琪
又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旋身,卻猛然撞進一個胸膛裡。
「啊!」
她低叫一聲,捂著鼻子抬起頭看看是誰擋路,一抬眼霎時愣住。
這個流里流氣的傢伙是從哪裡跑來的?這等氣質,實在不像會來這種高級飯店的人。
「哇哇哇,小妞,你長得還挺正的。」那人自以為性格地拂動一頭疏於修整的亂髮,看得冉綾嘴角抽搐。
沒錯,她是很怕寂寞,而且現在無聊到爆,但是像這種聊天的「伴」她是不要也罷。
「抱歉。」她胡亂道了歉,便從他身旁掠過,想回到宴會裡去,但是那人急忙攔住她。
「欸,別走呀!相逢自是有緣,讓我們好好聊一聊嘛!」
嘿嘿,他正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親戚喜宴的地方,沒想到卻意外讓他碰上這個大美女,這真是天意啊!
真是老套的說詞!
冉綾很想告訴他:你乾脆再加上一句「××以客為尊」好了。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沒心思多聊,再見。」她很爽快地揮手說掰掰,但是對方卻無賴地不肯放人。
「欸欸,別這樣嘛,陪我聊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男人攔著她的去路,就是不肯放人。
不會少塊肉,但是我會吐好不好?
冉綾翻翻白眼,萬般不耐地說:「對不起,我真的沒空!」
「欸欸欸,等一等呀!」
那男人臉皮真的很厚耶,怎麼樣都不肯死心,簡直像蒼蠅黏在蒼蠅板上!等等,那她不就是那片倒霉的蒼蠅板嗎?哎,反正,他真的很煩!
就在她終於決定自己受夠了,轉過身打算好好痛罵他一頓時,後方忽然傳來客氣但冷漠的聲音。「就是你一直騷擾她吧?」
咦,姜慎友?
冉綾骨碌碌的水眸一轉,慌忙躲到他身後,拉著他的衣袖,扁起小嘴指著陌生男子,佯裝委屈地說:「就是他,你要幫幫我。」
證實眼前這名氣質低俗的男子就是「兇手」,姜慎友原本微微垂下的雙眸立即揚起,儒雅的眼眸中隱隱透出嚴厲的光芒,不怒自威,教那名男子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你……想幹嘛?」幹嘛用那種眼神看他,活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他只不過想把馬子而已,不給追就算了,何必用那種譴責的眼神看人?
「這是文明且有法治的社會,想要的東西,應該用正當的方法取得,喜歡的女孩,也該用合宜的方法追求。一味地死纏爛打,只會將對方推得更遠,一再死纏不休,更是惹人反感,跟蹤騷擾,尤其不可饒恕。這些道理,我想你應該都懂吧?」
姜慎友修養高,即使教訓人也不動怒,他只是用冷淡如冰的語調,有條不紊地陳列罪狀。
「當、當然懂啊!那又怎樣?」
怪了,他不過是恰好遇到,想約她出去罷了,有必要說他死纏爛打、跟蹤騷擾嗎?不覺得太誇張了?
他哪知道,自己無意間成了別人的代罪小羔羊,而眼前這名屠夫正磨刀霍霍,準備好好教訓他這只肥羊。
「很好,看來你也是個懂道理的人,那麼我們溝通起來就容易多了。」姜慎友欣慰地點點頭。
「溝通?」溝通什麼呀?
美女不給追就算了,廢話還那麼多,他還趕著去找親戚的喜宴會場呢!
而姜慎友不知實情,還在繼續他的柔性勸導。
「我想拜託你,以後能不能別再接近她?我想她應該已經很清楚地表達過拒絕的意思,而你卻不死心地跟蹤騷擾,這樣的舉動已造成她相當大的困擾與恐懼,這不是愛的表現,而是一種精神侵害,這會對她的心靈造成極大的傷害,請你千萬別再這麼做了。」
他取出一張名片交給男子,說:「這張名片你留著,如果有任何心理困擾,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盡力為你治療。」
男子狐疑地接過名片,一看頭銜,頓時露出詫異的表情。
看看名片,又抬頭看看他,再低頭看看名片,又抬頭看看他。
姜慎友臉上的神情是很真誠懇切的,但是男子全然沒能感受,他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留下一句評論,丟下名片,搖頭離去。
「歹年冬,多肖仔,竟然遇到自以為是心理醫生的神經病。」
「噗!」躲在姜慎友身後的冉綾差點爆出大笑,連忙用小手緊摀住嘴,才阻止那串爆笑溢出紅唇。
姜慎友收回茫然的眼神轉過頭,她已經藏好笑意,裝出無辜的樣子。
「他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姜慎友謙虛請教。
字面的意思他懂,但是對方為什麼突然說出這些話,他實在不懂。
「喔,他的意思是說……年收入不好,他都快變成瘋子了。」冉綾很巧妙地「曲解」這句話的真正涵義。
「是嗎?」姜慎友已經頭暈腦脹,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了。
「那麼,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問題。」他板起嚴肅的面孔,她心裡立即大呼不妙。
他該不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麼騷擾跟蹤的變態狂,從頭到尾都是她胡編亂造的吧?
「剛才你明明答應我,會待在原地等我,為什麼半途偷跑,讓騷擾的人有機可乘?」
原來是要罵她這件事。冉綾暗自鬆了一口氣,幸好她的惡作劇還沒穿幫。
「你有什麼解釋?」見她還傻兮兮地笑著,他更加有氣。「你可曾想過,當我找不到你時,會有多麼擔心?我像瘋子一樣裡裡外外到處找你,而你卻在外頭招惹這些心理異常的人?」
「你……擔心我?」「擔心」這名詞聽起來多美妙啊!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掛心她!
當然,她相信自己的父母也是關心她的,然而他們總是不在她身邊,她常想,除非她被人綁架或是突然掛了,否則爸媽不會為了她停止手上的工作。
但是他不同。
她僅僅只是短暫的不告而別,就讓他緊張到不行,還瘋了似的裡裡外外到處找她……噢,挨罵怎會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我真的很擔心,你怎麼一直笑呢?」他忍不住斥責。
「對不起。」冉綾乖乖認錯。
「以後無論你到哪裡,都要先告訴我。」
「是。」冉綾一臉受教。
「還有,不可以再隨便亂跑,更不准去招惹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是。」她點頭如搗蒜。
「另外就是在我訓話時不准偷笑。」
「哈哈哈!」冉綾努力隱忍,終於還是忍不住破功,她放聲大笑,突然張開雙臂撲進他懷裡。
「姜慎友、姜慎友、姜慎友。」她親暱地摟著他的脖子連聲大喊,喊得他都有點尷尬了。
尤其帶著淡淡香氛的氣息噴灑在頸間,他感覺更加窘迫——為了自己不聽話的生理反應而羞赧。
「好了,你快下來。」他竭力裝出不動如山的模樣,輕喊著要她下來。
但是她不肯,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心裡突然明白一件事:她喜歡他,她好喜歡他,她非常非常喜歡他!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會愛上這個老愛管東管西、古板又正經的心理醫師呢?
但是,她喜歡他管東管西,因為那代表他在意她。她受夠了冷漠,她害怕被忽視,而他永遠不會這麼做,他比她自己還要在意她。
當然,他究竟愛不愛她,她並不知道,但那並不能阻擋她的愛意。
她要他,她想要他,她要他永遠陪在自己身旁。
但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也愛上她呢?
生平第一次,她認真思考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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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綾,你在幹嘛?」
阿喬的呼喚聲,將正在出神的冉綾拉回現實。
「啊,沒什麼呀!」她稍微調整角度,在柔軟的沙發裡坐正身子,白嫩的手兒無意識地翻動小巧精緻的手機。
「對了,你好像在等什麼電話,從一來就握著手機沒放過。」另一位朋友小莉跟著道。
「噢。」冉綾慌忙放下手機,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思,全不經意寫在臉上。
「你那位鄰居最近如何?」阿喬弄塊蛋糕給她,一面試探地問。
「鄰居?」她的腦子還沒完全回神。
「就是那位心理醫生。」阿喬提醒。
「喔,他呀!」
一提起姜慎友,冉綾便難掩心頭的甜蜜,但臉上還得裝出啥事也沒有的平淡模樣。
不是她不把他們當朋友,而是向來活潑大方的她,一旦真心愛上一個男人,反倒會變得羞怯又保守,不好意思大肆張揚。
再說,姜慎友又沒說過喜歡她,她根本不知道他對她是什麼想法,宣揚開來,也只是讓自己尷尬而已吧!
「他還是那樣,上班下班,放假爬山。」說到這兒,她的語氣不禁有點埋怨。
最近她不再強拉他陪她參加宴會,他也就樂得安心上他的班,平常也不會打電話關心她一下。
偏偏在他「多管閒事」,介入她的生活之後,她已經變得開始依賴他,整天只想見他,他若去上班,她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又跟朋友出來亂晃廝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