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焰紅妝

第7頁 文 / 涼玥

    男子溫柔的看著她,感歎道:「我老了,想要一個徒弟。」

    老了?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闕瓔珞緩緩搖首,「可是我想學的不是救人。」

    他笑容不減。「劍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同理,藥,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妳想學的,是殺人的劍?」

    她想了下,點頭。「你願意教我殺人的藥嗎?」

    他的笑意更深了。「等我認可妳時,妳可以自己選擇。」

    闕瓔珞明眸一亮。「我學!」

    男子將她手中的柴刀拿開丟到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名喚蒼玄,世人予我『百生手』的名號,妳呢?」

    「闕……掠影。」往事如夢,宛如鏡花水月,自今而後,只能在午夜夢迴中回憶。世人皆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儘管偶有光影掠過心頭……她的心已成荒漠,無人再能駐足其中。

    知她未報真名,蒼玄看向她的眸中有抹深思。「是嗎?」

    無光不成影,她看似對世界不抱期望,但在潛意識仍希望有光芒能夠照入黑暗的生命中吧。小女孩外表柔弱,性子卻極其剛烈,現下雖哄下她,但難保有一日她會自絕於自己建造的迷宮之中,如今,要留下她,唯有親人的羈絆。

    「影兒。」不試圖再問她真名,蒼玄喚著自己為她取的小名,牽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屋裡走。「師徒太生疏,咱們結拜兄妹,不重輩分,妳就叫我蒼吧。」

    兄妹……嗎?她的親人只有離她而去、再也見不著的人們,闕瓔珞抗拒地看著滿臉溫和笑意的蒼玄。

    「不願意嗎?」蒼玄一臉受傷模樣的放開她的手。「我還以為好不容易可以收個徒兒,沒想到——」

    手上的溫暖消失,闕瓔珞驟感空虛的回握住他的手,瞧著他欣喜的模樣,她撇開芳容,罷了,只要能達到她的目的,她不在乎喚他什麼。

    「……蒼。」

    第二章

    這支銀簪,十分眼熟。

    闕掠影若有所思地看著擺在床旁小几上的銀簪,水目再瞟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銀簪上雕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是她讓自家工匠雕上送給好友的,驟變的那日在匆忙之下她用它來自保……與她沒干係的他卻像珍藏什麼寶貝似的,貼身收在衣內,為什麼?

    「唔……」浮光低低呻吟,緩緩眨眨眼,對突然湧來的光線感到不適,頰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不斷地蹭著他的臉。

    「醒了?」闕掠影將小九尾狐拎回懷中,牠發出不滿的低嗚,她只得安撫地拍拍牠,另一手扣上他的脈門。

    半晌後,兩眼適應光線,乾澀的眼轉向聲音來處,浮光低笑道:「妳還是救了我?」

    小九尾狐跳回床榻,驕傲地挺直身子坐在他的枕邊,九條小尾巴得意的伸展著。

    「是牠要救你。」闕掠影收回號脈的手,纖指指向小九尾狐要他別搞錯謝恩的對象,同時有些好笑地看著牠邀功的舉止。「我只是還命。」

    「是嗎?」浮光朝小九尾狐拋了個媚眼。「謝了。」

    小九尾狐高興地低叫,舔了他一下,又跳回闕掠影懷中。

    「妳養的?」他有些嫉妒地看牠懶懶地趴在她大腿上磨蹭休憩。「沒想到這世上真有九尾靈狐。」

    「只是暫養,這只幼狐八成是因為貪玩離開母狐忘了回去的路。」她輕柔地以指尖梳理牠的白毛。「牠不適合人間,愈早送回牠該去的地方愈好。」

    相傳九尾狐血可以治百病,世人覬覦牠的稀有,這小東西讓人給發現,可不會有好下場。

    「對了,妳說還命?呵呵,嗚……」笑聲震動胸口,不可避免地扯動胸前的傷處及斷骨,浮光想坐起身靠近她一些,傷處襲來陣陣劇痛,他俊臉扭曲,咬牙強抑到口的悶哼。嘖,連呼吸都疼,他頂多能動動指頭。「真是……新鮮的詞,我和『索命』兩字一向交情較好。」見她坐在床榻旁的矮凳上冷淡地看著他,沒搭話的打算,他只好收起輕佻,正色問道:「我昏了多久?」

    「不到一日。」事實上,為了要處理他胸前的斷骨,蒼下了極重的麻沸散,預計他至少昏迷三日以上,沒想到他不到一日就清醒,除了顯示他的警覺性及意志力堅強外,也表示,痛死活該。

    感覺手中有暖源傳來,浮光愣了下,這才發現兩人的手在棉被中交握,心頭一陣陌生的柔軟,衝著她一笑,讚道;「妳真是個好大夫。」願陪在他身邊。

    「好大夫?」闕掠影嘲諷地微勾唇角,拜蒼為師後,她在毒物方面的天分的確高出藥物頗多,若不是醫毒本一家,她是連學都不願學的。

    她抽回手,撇得很清,「是你自己抓住不放的。」

    其實他原先抓住的是蒼,或許是治療的過程太痛苦,他雖未醒來,卻不自覺的想抓住足以支撐自己的東西,因為不影響治療,原先兩人並不在意,沒想到治療完畢後怎麼都扳不開,狡猾的蒼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掙脫後,竟將她的手交到浮光手中,她就這麼成了下一號倒楣者。

    浮光帶笑的眼不著痕跡地審視她左頰上縱橫的刀疤,目光閃了閃,問道:「對了,為何說是『還命』?還有,妳為何知道我的名?」

    他不記得她?

    沒理由地,闕掠影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失落,將小九尾狐抱在手中,站起身。「不知道便罷,記得,我已不欠你。」

    「妳要去哪?」她的衣袖掃過他的掌背,他快速地抓住。

    她冷冷的抽回衣袖,頭也不回地說:「採藥。」

    他露出宛如棄犬般可憐兮兮的眼神,控訴道:「拋下病人不管是不道德的。」

    「蒼待會兒會過來,他才是大夫。」闕掠影無視於他的哀求,雖然他的臉色蒼白了些、脈象還有些弱,但一個重傷剛清醒的人便可以和她抬槓,根本不需要擔心。

    浮光嘟嘴抱怨,「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不公平。」

    「你不需要知道。」打開房門,驟起的冷風將她的髮絲吹得翻飛。

    「別這麼傷感情嘛,我也是懂得知恩圖報的。」浮光欣賞地看著一身素衣的她沐浴在陽光下的模樣。「那我該如何稱呼?救命恩人之一?美人大夫?」

    「你的眼傷到了嗎?」美人?莫非是她毀容還毀得不夠徹底?

    「在我眼中,妳很美,獨一無二的美。」他真心的稱讚。

    她一手握住門把,半回身看他。「謝謝恭維,對一個陌生人,你還真懂得油嘴滑舌。」

    看來對於「美人」那兩字,她很討厭哪……浮光在心底竊笑,雖有些氣虛但不損他開口,「說嘛,說嘛,不說嗎?不說我就叫妳美人囉!美人、美人、美人、美人……」

    耳中儘是刺耳的那兩字,他像誦經似地直念,看來自得其樂得很,闕掠影青筋從額際隱隱爆出,她這輩子救人沒救得這麼後悔過,僵硬地從口中蹦出兩字:「夠、了!」

    「妳願意說了?」他兩眼晶亮,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無賴!她瞪他,見他又要張口開始唸經,只好不情不願地鬆口,「掠影。」

    芳唇吐出兩字,隨即甩上厲門,腳步有些重地快速離開這間愈待愈讓她心火旺盛的房。

    「掠影……掠影……」浮光回味地反覆念道。

    「還命嗎?」想不到十年前他不得不放棄的小牡丹還活著,而且還記得他。

    「呵呵呵呵……」明知會疼,他還是笑得很愉快。「掠影,這是妳現在的名字嗎……」莫怪他怎麼也打聽不到她的消息,以她的性子,他曾以為……

    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一抹銀光映入眼中,那支靜靜躺著的銀簪提醒著他十年前的遺憾,但就算是十年後的現在,這朵小牡丹,他仍是不能要,也要不起,不過,至少這回他能留在她身邊,記憶她久一些。

    噬人的暈眩襲來,閉上眼,浮光苦澀地扯唇笑道:「我能留在身邊的,一向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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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門被推開的瞬間,原先睡著的浮光即睜眼警戒地看向房門。

    「醒了?」在傷重之際還能擁有如此警覺性的,當今是少之又少,且能讓影兒打破不救江湖人的誓言,病人的來歷頗令人玩味。蒼玄手持燭台,端著一碗湯藥走進房內,見躺在床上的人神色有絲失望,笑道:「很遺憾,我不是影兒。」

    影兒?

    浮光打量著眼前身著灰色長衫,一副書生打扮的男人,俊秀的臉上有著安撫人心的笑容,年紀……三十上下吧,身形過瘦看來弱不禁風……他就是小牡丹嘴裡的「蒼」?他喚她影兒?他們是什麼關係?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蒼玄自我介紹道:「我是影兒的師父兼兄長,蒼玄,你可以喚我蒼。聽影兒說你叫浮光?」將藥碗放在床旁的小几上,細細地為他診脈後,小心地將浮光墊高,方便他餵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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