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璐笙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司徒沄玥暖暖一笑,側首笑覷身邊的小六子,這一瞬間,小六子還以為自己身處冬季飛雪中,被他那抹笑寒得背脊發麻。
「小的立刻找!」趕快跑趕快跑,二少爺的脾氣可不是好惹的。
瞟了眼小六子的窩囊背影,司徒沄玥哼了一聲,而後又陷入自己的思緒裡。
蘇意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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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她似乎討厭你。」
茶樓一處絕妙看台,可看盡西市繁華、大唐富庶,桌子就擱在看台邊,兩端各坐著司徒沄玥以及項丹青。
司徒沄玥方咬著茶點入口,就聽得項丹青這句話,不由得訝異挑起眉。
「她討厭我什麼?我從沒對她做過不得體的事。」連八字都沒得一撇咧!
「女人心如海底針,誰知道?」
項丹青一面斟茶,一面偷覷司徒沄玥懶懶望著街景的模樣,放下瓷壺。
「這蘇姑娘也真奇,竟然會不想嫁……莫怪蘇老爺會這麼緊張。」
蘇府老爺蘇大萬從前只是個窮人家,與其妻還有唯一的女兒相依為命,後來他靠著賣花種子賺了大錢,從此衣食無虞,然糟糠之妻卻無福享受,數年後便撒手人間,徒留下蘇大萬與女兒。
也因為如此,蘇大萬對於蘇意淮的一切非常講究,尤其是婚姻大事,他怕自己哪天會跟去世的妻子一般,什麼都來不及留就離開,讓女兒在人世茫然度日。
女子本在十五、十六歲時就該論及婚嫁,可蘇意淮已經二十出頭,在別人眼中就像是賣不出去的滯銷貨;雖然蘇意淮很美,美得清靈脫俗,縱然有許多公子哥心戀於她,卻也只敢遠觀,她不至讓人感到孤僻,但是恬淡的性子總讓人以為她神聖。
姑娘若是過了二十五便沒人想娶,怪不得蘇老爺到處亂髮提親帖,他從前也收過蘇老爺發的提親帖,那帖子收得很莫名其妙,他壓根沒見過蘇意淮,最後也是她親自來將軍府,將那封帖子收走。
「先別談她。」一直說她,搞得他滿腦子都是她那張臉,心頭騷動,感覺真怪。「找我出來有事?」
「當然。」項丹青露齒燦笑,實有諂媚之嫌。「你可知雅盜鳳求凰?」
覷著他的笑臉,司徒沄玥嗅出八成的詭異氣氛,他放下茶杯,四眼相對、靜觀其變。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會不知?」
鳳求凰,一名專門劫富濟貧的雅盜。
盜就是盜,為何還尊喊一聲「雅」字?
因為鳳求凰偷別人銀兩就算了,還順便勾引別人老婆,搞得人財兩失,錢丟了,還得每天聽自己老婆說那鳳求凰多俊、多風雅。
項丹青被迫緝捕鳳求凰,與其說是為人民討公道,不如說是替那些丟了老婆的男人撿回面子。
「這鳳求凰感覺跟某人挺像的。」項丹青斜睨著正在看街景的司徒沄玥。
某人帶刺的目光實在太明顯,司徒沄玥頭都不用轉,立即回話。「不要看我,我從來沒勾引過別人。」
話聲甫落,一名茶樓姑娘拿著新茶來添用,正巧經過他們倆。
茶樓姑娘見司徒沄玥的俊俏,不由得偷看幾眼,恰好他也抬首,與羞怯的茶樓姑娘才對眼,立即扯出一抹足讓人兩腿發軟的俊笑,茶樓姑娘看了,當即臉紅紅又心跳加速,她受不住地只手按住發暈的額頭,暈陶陶的倒頭暈去。
砰!
「暈倒了暈倒了!有人暈倒了!」
「快來人哪!叫大夫!」
項丹青無言地看著那倒地不起的茶樓姑娘,鼻孔還流出兩行血的癡迷蠢樣,在驚慌之餘被人抬走,又看向對面的司徒沄玥愉快斟茶。
「來,喝茶,這可是君山銀針,珍貴得很。」
……還說沒有。
項丹青清清嗓子,繼續先前的話題。「總之呢……需要你幫點忙。」
「幫什麼忙?咱們司徒氏手腳無力的名聲是出了名的響,要我去抓賊我可幫不了。」司徒沄玥撇清,壓根不想替官做事。
「放心放心,絕對不會要你提刀動劍,輕鬆得很。」
覷了眼項丹青笑得很有「內容」的臉,司徒沄玥顯得有些防備。「什麼差事?」
項丹青依舊朝他燦笑,片刻過後,他輕聲細語,宛若想用這種「今天天氣真好」的口吻瞎混過去——
「我要你扮青樓名妓。」
嘎嘰!
幾乎是同時,握在司徒沄玥手中的杯子出現裂痕,項丹青眼角餘光發現了,再看眼前人,雖然是笑著,但總覺得他背後飄了不少只惡鬼。
「項丹青,你活膩了是不是?」
「款款款,先別氣,我告訴你,聽說那個鳳求凰喜歡找有名的艷妓,恰巧你又長得不差——」
「我、不、干!」他咧著嘴,惡狠狠地笑說。「想找人扮名妓,就去找那些漂亮的姑娘!」他當下站起身甩袖而去。
「沄玥!」
項丹青見肥羊被氣走,趕緊追去,兩名大男人在街上一前一後的追逐著,司徒沄玥畢竟不是練家子,才走沒幾步就被項丹青給扯著手臂。
「不能找其他姑娘啊,這世上對他最沒戒心的就是女人,只有男人不會受他蠱惑,你是男人,而且還是個像女人的男人,更何況西京裡迷戀你的男人也大有人在,說不定那個鳳——」
「你也知道迷戀我的男人大有人在,那鳳求凰不就是男人?你能保證那個鳳求凰不會獸性大發把我上了?到時候我被摧殘你拿什麼來賠我的冰清玉潔?嘎?!」
平時看他總是笑著一張臉,項丹青還真被他此時這副氣炸的模樣給嚇傻眼。
「沄玥,算我求你了,我會在暗中保護你的。」
「既然你功夫這麼了得,自己去扮!」司徒沄玥甩手,掉頭便走。
他自己扮?
他就是因為明白自己姿色不足、美感又差,所以才會請他的嘛!
見一線生機將要遠離視線,項丹青咬牙,不甘地使出他最不想用的招數。
「司徒沄玥,枉我還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當初要不是我留情,你大哥早就腦袋與脖子分家了!」既然求情不行,那他就搬恩。
走在大道中央的司徒沄玥驀然住腳,他緩緩回身,用那跩得二五八萬似的笑臉回將他一軍。
「那又怎樣?我大哥沒死在你刀下以後就不會死嗎?說不定現在他被山中野獸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也不過就是早死晚死的問題。」跟他講恩情?司徒府裡人人都知他是心肝脾肺腎爛光光的假君子,少來這套!「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連最後一招都沒用,項丹青傻站在路中央,搖搖頭。「呃……沒有……」
司徒沄玥再度蔑笑一陣,然後大步離開。
日送司徒沄玥走遠的身影,項丹青哀怨地望著蒼天。
老天爺啊,別淨是出難題給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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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司徒沄玥與項丹青當日一談,接下來只要是項丹青上司徒府找人,司徒沄玥說什麼都不見,曾經還有次他才開門便見項丹青守在門外,他一個字不說先踢他一腳再關門。
叫他扮女人?去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司徒沄玥因為滿腹的怨氣,念出來的詩字字渾厚有力,讓在下頭聽課的姑娘們個個聽得癡迷,兩頰泛紅。
當他把詩念完一遍,他即刻抬頭,放眼視去,姑娘每人皆是面帶春意。
然而他的目光不在這些姑娘,銳眸穿過重重人身,定在廳裡最角落的一名姑娘身上。
是她,蘇意淮,她竟然在發呆。
此時的蘇意淮正托頰向窗外夏景眺望,金亮的陽光灑了她一身,襯著她的細膩膚質,十分的典雅沉靜。
思起她的退帖之舉,再加上現在的神遊於外,司徒沄玥免不了好奇,當姑娘們正忙著用眼睛吃他豆腐時,她的腦袋在想些什麼?
「跟我朗誦一遍,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他雙手負在背後,手握書卷,念著詩穿梭於桌位之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姑娘們見他穿梭座位間,聲音刻意念得嬌滴滴,還不時撐大鼻孔深嗅幾口司徒沄玥身上獨有的香氣。
「所謂伊人,在水……」
他步步走近蘇意淮身邊,詩句頓在「水」字之後就不再有進展,他居高臨下地凝著正神遊太虛的蘇意淮。
「蘇姑娘。」
她沒理他。
司徒沄玥咳咳嗓子,聲音放大再喚:「蘇姑娘。」
還是沒理他。
司徒沄玥蹙緊兩道眉,低下頭與她齊高,隨她一同望向窗外景致。
……還以為她是在看什麼,原來只是堆飄來飄去的雲朵。
頗感無奈的司徒沄玥回首,瞧她出神的樣子,他笑了笑,心頭湧出一則捉弄人的計策。
他又接近她的臉幾分,輕輕地、柔柔地在她耳邊喚:「意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