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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裊裊的青煙在香爐內升起,緩緩在空中飄散。
柳絲雨跪在地上望著桌上空無一字的牌位,沉默良久。
隨著「吱呀」一聲,小屋的門被推開。
「在拜什麼?」
她從地上站起,重新點燃三炷清香插進爐中,這才回過身去,「王爺怎麼有閒暇到這裡來?」
卓飛揚眸光微沉,唇邊的笑意卻沒有稍減半分,目光在空白牌位上掃過,「讓我猜猜看,這牌位供的是什麼人。」
「這種事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處,何必浪費時間?」她微微一哂,拿了塊抹布慢慢的擦拭著桌面,專注得彷彿這是她在世上唯一要做的事。
負在身後的手握緊又鬆開,他慢慢踱步到她身後,「你搬回這小屋來,是在生我的氣嗎?」
「妾身原只適合住這樣的房子,至少心境平和。」無慾無求,就像往昔在家時一樣,只要旁人不來打擾她的寧靜,她也絕不會去千涉別人的生活。
「心境平和……」他低低的重複一遍,凝視著她的側臉,感受到她身上日漸濃郁的疏離淡漠。
「王爺,喝茶嗎?」見他點了點頭,她轉身從另一張桌上倒了一杯茶端給他。
在她退開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抬眸看著他,「怎麼了?」
「回到小屋便不再梳妝打扮了嗎?」她身上的茉莉香淡得若有似無,臉頰之上更是一片素色,原本經由胭脂遮掩的淺淡傷痕,如今也暴露在日光下。
她笑了,「臣妾一向不愛覽鏡自照,與其浪費時間做那些無聊之事,還不如找些別的事做有意義得多。」
「比如在牌位前一跪便跪上大半天?」他揚眉。
「與其花心思留意我的一舉一動,王爺倒不如去前面接受道賀來得愉快。」
「哼!惹惱了本王,你便快樂了嗎?」
「王爺惱了嗎?」
「本王是那麼容易著惱的人嗎?」他拉她入懷,扯開她的衣物,朝著光潔圓潤的肩頭狠狠咬了下去。
她吃痛的皺緊眉頭,「王爺已經惱了。」
看著鮮血自她的肩頭流出,他殘忍卻又憐惜的伸手撫摸著,讓血浸染在一片雪白的肌膚上,然後伸出舌頭舔舐唇上的血珠,笑道:「想要心靜如水,也要看本王允不允。」
她伸手想要把衣裳重新攏住,卻被他阻止。
「現在便不想再讓我碰了嗎?」他狠狠地瞪著她。
「妾身禁不起王爺這樣的啃嚙。」這人就連表達情意的方式也如此讓人毛骨悚然。思及此,她不由得微微顫慄。
「怕我嗎?」他緊緊的攫著她的肩,指甲嵌入她肉中猶不自知。
「痛……」
他如夢初醒,急忙鬆開了手,「何苦一定要惹怒我呢?」
柳絲雨垂頭不語,然後緩緩伸手抱住他,輕輕地說道:「人要自私,原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家仇壓得她好累,好累!
他沒有說話,任由她依偎在自己懷中。自私不是不容易,只是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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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五年春,瑞王奉旨迎娶大誠國安雅公主。
靜王府內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什麼?為什麼瑞王娶妻,靜王府反而花團錦簇?不只老百姓奇怪,朝官貴胄又有哪個不疑惑,只不過由於主角是九王爺,所以再怪的事人們都可以以平常心來看待!
當迎親的隊伍經過清雅閣時,一條人影從二樓窗口摔了來。
騎在馬上的新郎官驚訝的看著狼狽穩住身形的人,「侯爺?」這是在唱哪一出?
「咳咳……恭喜恭喜……」雲清一雙眼四下亂瞟,就是不敢對上馬背上的新郎官。他可不可以當作自己從來沒來過這裡呢?
「謝謝。」新郎官笑著道謝。
「那我告辭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且慢,」可惜依舊晚了一步,馬上的人出聲喊住了他,「既然侯爺病體己痊癒,那不妨到靜王府喝杯喜酒去。」
雲清一臉郁卒的回過頭,看著馬背上神采奕奕的新郎,「真的是喜酒嗎?」女人娶女人?天下要大亂啊、
「成親當然是喜事。」
「說的也是,至少不是紅白喜事一起辦。」
「那就請吧。」
他更加的無力,只能跟上去。
當隊伍到達靜王府的時候,所有看到新郎官的人都瞠目結舌,瞬間石化,坐在主婚人位置的當今聖上更是龍顏遽變,簡直可以用色彩斑斕來形容。
須臾,皇上震怒的拍案而起,「大膽!」
新郎官在喜堂之中飄然下跪,卻無任何申辯言詞,一時之間,眾人連大氣都不喘一聲。
「瑞王人呢?」皇上只差沒衝過去揪住新郎的衣領了。
「王爺說,既然大誠國的公主喜歡自己挑夫婿,難不成我們金盛皇朝的王爺就不能自己決定娶誰嗎?所以——一
「所以什麼?」皇上連聲催問。
「所以王爺就跑到大誠國選王妃去了。」回答完畢,穿著新郎袍服的柳絲雨重新垂下頭去,喜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
這的確像是卓飛揚會說的話,會做的事。
「而他要你替他娶妻?」皇上極其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
「王爺說夫妻本是一體,我雖然只是側妃,好在身為女子,不至於會佔了公主絲毫便宜,若是隨便找個男人代娶,難保公主的清白不會受損,所以由我女扮男裝迎娶公主入門最適當不過。」
真是好答案!好到讓坐在主婚人位置的皇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無法反駁隻字片語。
「那他何必把喜堂設在我靜王府?」卓飛宇從一旁跳出來。既然確定九哥不在,這個疑問他就一定要問個清楚。
柳絲雨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閃過一絲古怪,「王爺說,一直以來靜王府都太寂靜了,辦場喜事熱鬧一下也好,免得靜王養成孤僻的性子,不近人群。」
卓飛宇的嘴角頓時出現類似中風的跡象。這是諷刺,絕對是諷刺,九哥明明就是說他平時太愛熱鬧,所以今天這種場面就非常適合到靜王府來上演,他他他……他很受傷。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終於在第一人噴笑之後,哄笑聲響成一片,就連原本氣惱不已的皇上也忍不住笑出聲。
笑過之後,問題依舊存在,這場婚禮是否要繼續下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皇上身上,天子最大,所以主意只能由天子來拿。
但天子不是萬能的,所以皇上也是一臉苦惱。婚禮繼續進行,注定是場鬧劇,不繼續進行也勢必是場笑話,而且是場天大的笑話,真是左右為難。
皇上目光掃過全場,目光所到之處人人垂首,以逃避責任。
「靜王。」
「不在。」某人臉不紅氣不喘,中氣十足的回答。
一陣靜默之後,全場再次哄笑。十一王爺確實要比九王爺有趣得多。
「公主!」
聽見婢女的一聲呼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覆著紅蓋頭、走到眾人面前的公主身上,喜堂頓時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到。
「妾身願與這位姊姊拜堂。」
眾人面面相覷。今天的事情處處透著古怪,這位大誠國的安雅公王更是古怪中的大古怪。
「你確定?」皇上難以置信的問道。
「是的。」
「她是女的——」
「我雖然看不到,可是你們的對話我都聽明白了。」
皇上狐疑的看著她,試圖透過蓋頭窺視她的心情,可惜注定失敗。帶著不安、懷著忐忑,他緩緩點頭,「那……好吧……」這場婚禮委實令人難以接受。
於是,在喜樂聲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女人在皇上面前拜了堂,一時舉國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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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喝茶。」
「夫君,妾身幫你束髮。」
「夫君……」
冷,很冷,非常冷!
雲清眼睛睜得大大的,簡直就要暴出眼眶,與他毗鄰而坐的卓飛宇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面前上演的「郎情妾意」的畫面,冷意從腳底一路攀爬至頸項。
「王爺……」吞口水,雲清困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不是真的吧?」他極
度懷疑。
卓飛宇同樣嚥著口水,甚至忍不住用力的揉揉眼睛,然後萬分沮喪的垂首,「侯爺,是真的。」
明明是虛凰假鳳,她們怎麼能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簡直讓身為客人的他們不寒而慄。
「王妃,啊不,三丫頭,你扮男人扮上癮了嗎?」雲清小心翼翼的問。
柳絲雨微笑著呷口茶,「男人是比女人會享福。」
兩個男人臉上立時飄過黑雲。
「男人總是喜歡以自己的思想來主宰女人命運,而本宮最痛恨這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