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金萱
為什麼?
其實她知道答案。
因為是她自己不識好歹、不告而別,明知道他有能力幫她,明知道他想幫她,明知道他愛她,明知道他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結果她卻還是選擇了離開他。
將心比心,如果角色對換,她是他,那她還會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嗎?
是人都有自尊心,像他這種白手起家、能力卓越的男人,一定比一般人更強烈,所以他不會來找她,以後也不會再理她了。
結束了,在她選擇不告而別的離開他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兩人已經緣盡情了,今生再無任何再續前緣的可能性,而這也是她所希望的不是嗎?為什麼到這個時候,她才想要後悔?
後侮?
她有資格後悔嗎?如果時間能夠重頭來過,她可以繼續留在聶勳身邊,和他結婚,為他生孩子,然後一起幸福的過一輩子嗎?她可以嗎?
除非何懷富在牢裡關上一輩子;除非何懷富出獄後浪子回頭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除非何家長輩大徹大悟願意撥亂反正,還有就是她一定要夠冷血無情不再管何家的任何事才行,但是可能嗎?
不可能的事根本就不必想,所以算了吧,忘了吧。
只是說約簡單,真的做得到,忘得了嗎?
他的聲音、他的長相、他認真工作時的模樣,他放鬆逗她時的笑靨。
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他雙手擁抱她時的感覺,他沉甸甸的壓在她身上親吻時的狂熱……
他們同居了四十六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懷念,就像離開他後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對他的思念一樣,這叫她怎麼能忘得了,怎麼能說忘就忘?
好想他,她真的真的好想聶勳。
原以為心痛久了會麻木,麻木久了就不再有感覺,但是為什麼她還是那麼的痛呢?好痛、好痛。
景色在火車窗外不斷地往後倒退,台北就快到了,等窗外變暗,火車進入地下鐵道之後,用下了多久就能到達他所在的城市了。她只要看他一眼,只要去看他一眼就夠了。
走出台北車站坐上計程車,何巧晴來到他公司所在的大樓外,站在柱子後靜靜地等待他的出現。
陪他到公司上過好幾天的班,她知道他的習慣,知道下午三、四點的時侯,他總會不由自主的想來個下午茶,喝咖啡、吃塊蛋糕享受一下,還為此被屬下們派公幹,只因為他每天這樣吃卻怎麼也吃不胖,而其它人卻不是粗了腰,就是凸了肚。
想起他面對屬下時那一臉不要只是羨慕的逗趣表情,何巧晴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中卻充滿了哀傷。她真的好想他。
「小晴妹妹?」
突如其來的叫喚嚇了她一大跳,迅速回過頭來,只見徐亞夫正以一臉驚喜的表情大步走向她。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站在這裡不上樓去?走,我們一起上去。」他對她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搭上她的肩膀就將她往大門帶去。
「等一下,亞夫。」她不得下停下腳步來喝止他。
「怎麼了?」徐亞夫以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她問。
「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何巧晴的神情有些激動。
「什麼?哪句話?」
「就是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你這陣子不是回新竹去嗎?」徐亞夫問。
「你怎麼知道我回新竹去了?」
「當然是總經理說的呀,難道是JOE說的呀,你又沒告訴他。」他微笑道。
何巧晴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呆若木雞的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
聶勳說的?他到底跟亞夫說什麼,說她這陣子的失蹤是回新竹去嗎?除此之外呢,他還說了什麼,還是什麼都沒說?他這樣告訴亞夫又代表了什麼意思呢?是否願意原諒她、接受她——再一次的接受她?
「別站在這裡講話,我們上樓聊。」徐亞夫再次圈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往大樓的大門入口。
「等一下,亞夫。」她心理還沒有準備好,急忙叫道。
「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喔,怎麼了,小晴妹妹?」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她眉頭微蹙的問她。
「我……」何巧晴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說。「聶勳他在樓上嗎?」她輕聲試探。
「在呀,你不是來找他的嗎?」
她點頭又搖頭,一張臉籠罩在一股莫名的哀傷裡,讓徐亞夫的眉頭愈蹙愈深。
「你們倆這陣子該不會是吵架了吧?所以總經理才會陰陽怪氣的,變得比以往更加難以親近?」懷疑若真,這下子就可以解釋小晴妹妹剛才的反應了。
「他變得怎樣陰陽怪氣的?」何巧晴忍不住啞聲問。
「你們倆真的吵架了?」
「沒有。」
突如其來的回答讓徐亞夫倏然輕愣了一下轉身回頭,而何巧晴則是渾身僵直,整個人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總經理?你不是在樓上嗎?」她聽見亞夫訝然的問他。
「我下來買喝的。」她聽見他的回答。
「你要的咖啡我已經幫你買了呀,你要喝咖啡不是嗎?」徐亞夫的視線往下移到他手上。
「也許是因為第六感告訴我她會來找我,突然想喝奶茶。」聶勳邊說邊將手上裝有奶茶的袋子提起來給他看。
「喔哦,原來是心有靈犀呀。看樣子你們倆的好事應該將近了吧?」徐亞夫恍然大悟的點頭,「來,你要的咖啡給你,我這電燈泡先上樓,不打擾你們了。」他從袋裡拿了杯咖啡遞給老闆後,轉身就走。
「亞夫。」聶勳忽然叫住他。
他回頭看他。
「我不進公司了,有什麼事你打手機給我。」
「OK。」徐亞夫點頭,然後轉頭對她微笑揮手,「拜了,小晴妹妹。」說完即轉身離去。
他一離開,四周頓時陷入一種沉窒的氣氛中,讓何巧晴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呼吸困難。
她不敢轉身面對他,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甚至連想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從亞夫走了之後就沉默不語。如果他不想理她,可以跟亞夫一起走呀,為什麼留下來之後卻又什麼都不說?
何巧晴你有什麼權利可以抱怨?離開的人是你,該說抱歉、該低頭的人自然也該是你,難道你還要人家先放下身段來討好你嗎?
咬了咬唇瓣,她壓下令她感覺到窒息的緊張與不安,鼓起勇氣轉身面對他。
「嗨。」她用微笑掩飾不安。
聶勳面無表情,沉默的看著她沒有應聲。
「你好嗎?」她勉強自己微笑的再度開口。
他又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終於緩慢而且冷然的回答,「很好。」
何巧晴聽到這話,堅強的外殼開始剝落,笑容也跟著僵在臉上。很好?意思就是他已經調適好沒有她在身邊的生活了是嗎?
很好。沒有她在身邊,他也能過得很好,絲毫不受他們曾經相愛過、幸福過又失去的影響嗎?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她勉強勾出一抹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聶勳呆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會說走就走,急忙伸手將她拉了回來。
「你要去哪裡?」他喝聲問道。
她低頭不語。
「何巧晴。」她的沉默讓他忍不住咬緊牙關低吼,用力的扣緊她手臂逼她抬頭看他。只是她一抬頭,他就呆住了,因為她在哭,無聲的哭泣,眼淚一滴一滴的不斷從她眼眶裡掉落,淚如雨下。
她……
這個女人到底在哭什麼呀?他瞪著她,生氣的忖度。他又沒有罵她,也沒有打她,甚至連生氣的大聲對她說話都沒有,她到底是該死的在哭什麼呀?
雖然氣得很想動手掐死她,或者對她大聲咆哮叫她不要哭,問她哭什麼,被拋棄的人是他又不是她。但是……可惡!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將她哭泣的小臉按壓在他不捨的心口上。
「別哭了,我又沒有罵你。」他口氣惡劣的說,「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好不好?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竟然不告而別的拋棄我去嫁給別的男人!」
何巧晴在他鑲裡抽抽噎噎哭泣著,連「對不起」三個字都沒辦法說。
她的抽噎聲擾得他心煩意亂,讓他的怒氣霎時轉為心疼與不捨,長歎一口氣,溫柔的拍撫著她的背脊,柔聲的再次對她說道;「別哭了,我又沒有罵你,也沒有怪你。」一頓,他補了一句,「回來就好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何巧晴在一瞬間哭得更加崩潰。她不該回來的,既然已經確定自己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那她到底回來做什麼呢?來擾亂他、折磨他,更加的傷害他嗎?
她不該回來,不該再出現在他眼前的。
強忍苦心碎與心痛的感覺,她伸手輕輕地將他推開,決定這回要把一切做個了斷,真真正正的了斷。
「對不起。」她止住淚,哽咽的向他道歉。
「我接受,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後不准再悶不吭聲的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