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貓朵
薇如薇如,他好想念她。
這五個月來的時間,他沒有給過她一通電話、沒有發過一封MAIL,更別說回台灣。忙碌是一個原因,但真正的因素……還是自己的心態。
那年他愛上玉婷,也以為玉婷是愛他的,怎知後來才發現玉婷不過是無法接受前任男友離開她的事實,所以才把他當成浮木似地緊緊抓串他。
他曾經心痛地聽她在他面前敘說前男友的點點滴滴,也曾經在她沉睡時聽見她喊著前男友的名字,她還會三番兩次地詢問他,為什麼她的前男友要離開她?
他等著她遺忘前男友,他等著她能認真看看他的心,可無論他怎麼努力,最後仍是徒勞無功。即使他給過守護她一輩子的承諾,但玉婷想著的、念著的,還是前男友。
當他認清自己無法在玉婷心裡佔有一席之地時,他毅然決然地提出分手,未料玉婷竟哭著央求他留在她身邊。
就某種程度來說,他是個很絕對的人,朋友就是朋友,他會有對待朋友的方式。但情人就是情人,他也會有另一種對待情人的方式。他就是不能也不會在已經放棄她的情況下,還要繼續以情人的身份待在她身邊。
他離開玉婷那天、她哭得痛不欲生。
她說他既已給了她一輩子的承諾,為什麼又要放棄她?她說他不負責任,說到就要做到,怎麼可以離開她?她說他和她前男友一樣,都是始亂終棄的爛男人……
她說……她說……她說了一堆指責他的話,害得他每每一想起,心底就是百般愧疚。
當他發現他和薇如之間有種無法抵抗的感情持續在加溫時,他總是害怕自己要真接受了薇如,會不會哪天因為某種因素不得不離開薇如時,他會像傷到玉婷一樣的傷到薇如?
所以對於薇如,他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對於薇如,他總是在她面前隱藏他對她的心思。所以對於薇如,他盡力保護卻不給承諾。所以對於薇如,只要有好男人願意愛護她,他也會忍痛成全。
夠了,五個月的心態調整、五個月所儲備的勇氣和力量,都足夠讓他敞開心胸,再去好好愛一個人。
這五個月來,他不敢和她聯絡,就是怕會在還沒完全做好準備的情況下,被她影響了他最真實的想法和後來的決定。所以他要阿宏和子曜在薇如向他們問起他時,都以他很忙碌為由來回應她。
現在,他準備好了,即將回去台灣,回到她的身邊。
除了回到她身邊以外,他還得好好感謝子曜。
若不是子曜的成全,他和薇如不知道還要多久的時間,才能讓這段感情撥雲見日。若不是子曜這五個月來,好心又熱心地提供他薇如的近況,甚至還寄上薇如的照片給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過這漫長的思念。
輕喟一聲,毅翔抬眼望著窗外的夜空。
愛看夜景的她,現在會在天空的另一端,和他看著同一片星光嗎?
片刻,他垂首笑了笑,笑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現在台灣可是大白天,她看得到星光才有鬼!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尖銳的聲音。
「毅翔,東西收到沒?」電話那端是子曜的聲音。
他離開台灣前曾給子曜電話,拜託他好好照顧薇如,而子曜也沒因為和薇如分手就拒絕他。
這五個月來,都是子曜提供薇如的近況讓他知道。
「今天剛收到。」毅翔看了看桌上那從台灣寄來的包裹。
「收到就好。對了,你哪時要回台?我看你得快點,薇如那個天兵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作詞家,忙得不得了,我怕她會忙到忘了你。」子曜在那端輕笑。
現在於曜和毅翔對話時,都會在薇如的名字後面加上「天兵」兩字。而這是一個薇如永遠都不知道的秘密,只屬於這兩個男人間的秘密。
「哈哈,這就不勞你擔心了,我對自己有信心,也對她有信心。」這些日子以來,他和子曜已成為好朋友,說起話來,可是比以前有趣多了。
幾句閒聊之後,他們結束了通話。
掛上話筒,毅翔拿起子曜從台灣寄來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拆著。
裡面是薇如剛上市的一本新書,還有一張台灣某男歌手的最新國語專輯。他對男歌手的歌聲沒興趣,但這張專輯所收錄的歌曲裡,有五首歌詞是薇如的作品。你說,是不是值得收藏?
他從子曜口中知道薇如辭去了廣告企畫的工作,也知道她寫的第一首歌詞造成不小的轟動,還把她的身份變成了作詞家。
他定到一旁的音響,按了電源,台灣85女子偶像團體的歌聲緩緩流洩在這辦公室裡。
他伸手按了幾個鍵,本來的合唱曲登時變成了獨唱曲。
年華老去時候,我還想做你的小女朋友,抱抱我,把每一幕甜蜜回憶,倒帶重播。時間的河流染白了頭,你會走我的老頑童,摸摸頭,我的寬容任你使用。盡情揮霍……
這是團員辰希的獨唱曲——「幸福釀」
這張專輯推出時,子曜已在第一時間寄了一張過來,還告訴他這首歌背後的故事。他也曾在電視上看過MV,讓他印象深刻。
他知道,薇如寫的這首歌詞,不只是因為辰希和阿德的故事。
釀壺幸福的酒,化開眉頭凝集的濃憂……
那個晚上,她的手掌曾貼在他的左胸門,說公主要釀壺溫熱的幸福給王子。
是的,他知道這首歌其實是寫給他的。
薇如薇如,你知道嗎?其實很久以前,王子就已經喝下公主親手釀製的幸福了。
第十章
月染花園餐廳
一樣的角落、一樣的位子、一樣的纖麗身影。
薇如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拿著鉛筆,在稿紙上有一筆沒一筆地書寫著。
「唉……」她突然放下筆,皺著眉心。
片刻,她再度捉起筆,繼續在稿紙上書寫。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她又放下筆,哀聲歎氣著。
她就這樣反覆相同的動作數十次後,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她垮著肩,望著稿紙輕聲嘀咕著:「好慘喔,電腦中毒,只能手寫,偏偏手寫又很累人。」
再歎口氣,她開始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清出一個乾淨的空間後,她雙手伏在桌上,下巴抵在雙手交疊處。
她輕晃著腦袋,用自己才聽得見的音量唱著「幸福釀」。
辰希那時收到她傳真過去的歌詞時,直嚷著她寫得真好,完完全全道出了她想對阿德說的話。但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順著自己的心情去寫的。
或許她和辰希在感情的某個層面來說,是有著類似的際遇,所以她才會在聽完辰希的故事後,決定接下這個工作。
始料未及的是,她沒想過會因為這樣的一首歌詞,讓她在短時間內變成有名氣的作詞家,更沒想到陸續有唱片公司找上門來邀歌。
這段時間下來,她寫了兩本書和十六首歌詞,產量高得連她自己也不太相信。不過,那也是用她的睡眠時間換來的。
說到睡眠,她還真的有點睏了。
不太優雅地打了個呵欠,高舉雙手伸個懶腰後,她將視線調到窗外。
時序還未完全進入盛夏,天氣還算舒適恰人。
外邊水塘裡的睡蓮開了幾朵,傭傭懶懶地冒在水面上。圓形的大葉片平鋪整個池面,顯得清新雅致。
如果可以躺在水塘邊睡上一覺,應該很不錯吧?
想著想著,她又打了一個呵欠。
然後,她向前傾身,再度伏在桌面上,半瞇著眼,模樣嬌懶。她全然沒發現她的身後,有著一道灼熱的目光緊緊追隨她,將她一切的動作盡收眼底。
「我想,她大概困了,依她最近的習性,只要她有這種動作出現,不出十分鐘,她一定會睡著。」說話的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她是這家店的老闆娘。
「真是不好意思,她就這樣在你的店裡睡著,想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毅翔雙手環胸,有趣地盯著那個坐在角落、懶得像隻貓的女人。
今早一飛回台灣,一出機場,他馬上和子曜聯繫。
子曜說薇如最近沒事就會抱著筆記型電腦,到月染花園餐廳寫稿,所以她大概會出現在這裡。
跟子曜要了詳細地址後,帶著大包小包行李的他連家門都沒回,就攔了計程車一路直奔這裡。
一進到這裡,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他一眼就瞧見了日夜思念的人影。
「不會啦,能有作詞家、小說家愛上這裡,每天都來這裡寫稿,那也是我們的榮幸啊!」老闆娘笑說。
這些日子下來,她和薇如其實也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而薇如習慣的那個角落,好像也變成了她專屬的貴賓座。
「她每天都來?」
「差不多是這樣。」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裡。」毅翔的目光柔情纏綣。
「一半是因為喜歡這裡的環境,一半是因為……」老闆娘跟著毅翔的眼光,也看了看那個好像真的睡著的女人的背影。「她說這裡有她甜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