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貓朵
「不能讓我知道?」她不是要窺伺毅翔的隱私,只是……很想瞭解他而已。
「給你知道是沒什麼差啦,不過……」阿宏把湯全喝光後,才又繼續說道:「你別在他面前提起就是了。」
「好。」她臆測,應該是傷心事,既然會傷他的心,她當然不會提。
阿宏放下保麗龍碗,走到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幾年前,他在之前那家公司認識一個女孩,他們雖然是同事,但不同部門。他很喜歡那個女孩子,所以常常在中午休息時間,跑到那女孩的部門約她一同吃飯。後來那女孩對他似乎也漸有好感,加上其他同事在一旁湊和,兩個人就愈走愈近。
「聽說那個女孩在這之前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所以她對前任男友念念不忘。心情不好時,就問毅翔為什麼那男的會放棄她?心情好一點時,就對毅翔說著那個男人的好處。
「剛開始,毅翔不怎麼在意,時間久了,每當那女孩又再在毅翔面前談論前男友時,毅翔是心痛到極點。後來聽說,那女孩的精神狀況其實不怎麼好,毅翔也才發現那女孩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因為過於哀傷,所以把毅翔當成浮木一樣地抓緊而已。」阿宏正經嚴肅地說起這段往事。
「後來,他們沒再在一起?」
「沒,毅翔放棄了,所以他離了職,跑到現在的公司。」
「在那之後,他個性就變了?」
「嗯……」阿宏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又說道:「其實也不能說變啦,應該是說他對人的態度會比較保留。一次痛換一次教訓吧!」
一次痛換一次教訓?薇如想起那日早上他說的話——
「而生離……若要用傷楚來論,我倒覺得那是一種成長,只不過……滿痛的就是了。」難怪,難怪他會說生離是一種成長。
「他害怕再面對分離,只好選擇冷情?」薇如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又像是詢問阿宏。
「對,為了保護自己,他只好冷情。」阿宏改變一下坐姿,又說:「你有沒有發現他手機的來電答鈴,水遠都是那一首歌?」
「你說……桂花釀?」
「是啊,他決定和那女孩分開的那個晚上,拉著我跑到KTV去飆歌,他唱了一整晚的桂花釀。」毅翔的歌聲是真的不賴啦,不過同一首歌聽了一整晚,他差點瘋掉。
「原來如此啊,我還以為是因為他喜歡張宇的歌,所以才不換來電答鈴的。」
「哈,張宇又不是只唱過那首歌,他幹嘛不挑別首,偏用桂花釀啊?」說著說著,阿宏像是想起什麼,他看了看牆上的鐘,然後嚷嚷著:「哇啊啊!快十一點啦?」他看看薇如,又看看鐘。
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薇如善解地開口:「你還有事嗎?我不要緊,你可以先走。今天晚上真是謝謝你,讓你跑這一趟。」
「哎呀,不要這麼客氣啦,誰教你是毅翔在意的……」他知道薇如是毅翔在意的女人,不過還是要毅翔親口承認才好。「毅翔在意的好鄰居。你一個人真的沒關係嗎?」他看著對面那東一塊紫、西一塊青的她。
「沒關係的,你先忙。」毅翔在意的好鄰居……呵,她該開心吧?
「其實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啦,只是明天要出國,現在才想到行李還沒整理。」
「又要出外景了?」
「是啊,這次要去新疆。」
「新疆?真好。那趕快回去整理行李,我一個人真的不要緊。」薇如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她是真的不要緊啊……心有點痛而已。
阿宏自沙發上起身,「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七點前我都還在台中,如果你真有什麼事,儘管打電話給我,我會飛奔過來。」他定到玄關,套上鞋子,朝她揮揮手,然後離開。
薇如吃力地自沙發上起身,半走半拖著右腳往門口瘧去,三十秒個到的路程,她硬是走了五分多鐘才到門口,然後落上鎖。
往回走的情況依舊是這樣,所以等她回到沙發旁時,已滿身汗。
她再也沒力氣移動自己,只得坐在涼涼的地磚上,右腳打直地貼著地,側著頭伏在沙發上。
電話在沙發旁的小原木桌上,她只要一伸手,便能拿到話筒,這樣就不必擔心她會漏接毅翔打回來的電話。
「滴答、滴答……」牆上的鍾運轉著,秒針依舊維持該有的速度,沿著鐘面上的刻度在走。
它走過一個刻度,她在沙發上的手指就劃過一次。
她花了十五秒寫了一個毅宇,翔字則用去十二秒的時間……這麼一算,她每寫一次他的名,只需要花上二十七秒的時間,但他的電話,還要讓她等多少秒?
她重複用手指在沙發上寫著他的名,一直寫、一直寫……驀地,她開口輕輕唱起歌來,「給你一碗桂花釀,碗底全是碎花辦,甜得那麼淡,心是多麼傷,滿臉是淚的我,你看也不看……怕你又是我的方向,永遠都為你心亂……」
她想像著那晚的毅翔,拉著阿宏在KTV反覆唱著這首歌的心情。
她寫著寫著,她唱著唱著,然後,眼眶熱熱的。
直到她累得闔上眼皮時,那懸在眶底的晶亮才順著頰,滑落在沙發上那看不見字體的名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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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十七分,毅翔拖著行李回到住處門口,他一手支在牆上,一手在口袋裡翻找著鑰匙,他還一邊用力地喘著氣。
四個小時前,他接到阿宏的電話,才知道薇如受了傷。
薇如找他的時候,他的手機沒電,那時人又在外面到處閒逛,偏偏備用電池放在旅館沒帶出門,所以薇如才會找不到他。待他回到旅館換過電池後,才開機。
未料一開機,竟是讓他聽到這樣讓人擔憂的消息。
當下,他馬上收好行李,辦理退房手續,然後直奔台北車站,搭最近一班的火車回來。
下了計程車,他拖著行李一路跑上樓,上氣不接下氣的,直到現在,連正拿著鑰匙轉動門鎖的右手,都還因為氣息不穩地顫抖著。
好不容易開了門,一走進玄關,他就瞧見那坐在地磚上、伏著沙發睡著的薇如。
他關上門,輕聲走近,彎下身,細細審視她的傷口。
腳上有紗布,手肘、腳關節處也有傷,下巴有擦傷……撥開髮絲,額上還腫個包。
他心疼地逸出一聲歎息,停留在她發上的手順著滑到她的臉頰。
他輕柔地來回細撫著她滑嫩的臉頰,直到不小心觸及她的傷口,她才醒了過來。
「毅……毅翔?!」薇如雙眼微睜,她不確定自己是在夢裡,還是毅翔真的回來了?
「嗯。」他的手再度回到她的發上,動作輕柔地順順她的發。「怎麼睡在地板上?你會著涼的。」
「你……你回來了?」薇如不相信地閉上眼,再用力睜開……他還在。她又再度閉上眼,再用力睜開……真的還在。
「嗯,我回來了。」她孩子氣的舉動,他見了心憐。「我抱你回你房裡休息,好嗎?」話落,他伸手欲攔腰抱起她。
「不要!」薇如狠狠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有所行動。
「怎麼了?」」他俯視她。
「沒怎麼,腳麻了,會痛……」她擰起眉,撫著自己的左腿。但其實她是想待在他身邊,確定他真的是平安的、是存在的。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他收回擱在她腰上的手,然後往前靠近,手落在她的左腿,輕輕按揉著。「這樣有沒有好點?」
沒料到他有這樣的舉動,薇如有些羞窘。避開他投射而來的視線,她盯著他身上那件駝色V領毛衣,再看看自己膝蓋下那裸露在外的小腿。「外面……很冷嗎?」
「回來這裡倒是溫暖了些,花蓮和台北比這裡冷多了。」
「花蓮……地震很可怕嗎?」
「我沒遇上,那時我人在台北了。」
「喔。」低垂著臉,她有些難過。「你……你沒讓我知道你在台北。」
「對不起,我原是打算在外面逛過後,回到旅館時再告訴你……」
「你手機都打不通。」她委屈地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巧,電池剛好沒電。」他仍是輕揉地按著她的左腿。
「我很擔心你。」她愈說,頭愈往下沉。
「我知道,所以我趕回來了。」
「你趕著回來,是因為知道我擔心,還是因為你擔心?」他和她靠得很近,近到彷彿只要再靠近一公分,她就能聽到他的心跳。
「嗯?」他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他輕喟一聲,「我擔心你,也擔心你的擔心。」
薇如覺得眼眶好熱、好熱,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融化。
「薇如?」他發現她的頭一直往下沉,停下按揉她腿部的動作,轉而欲抬起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