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佟月
「是啊……我常常這樣,逕自想著一些事情,然後就恍神了。」韻涵回答。
佑雯用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她。「單遠在大學畢業以前,一直很希望能夠遇到你這種看起來像是與世隔絕一般的女孩,並且讓她來飾演他寫的劇本裡面的女主角。」
「哦?那成功了嗎?」
「不算是。」佑雯的嘴邊有一絲隱掩的笑容。
「沒有找到?還是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不,人找到了,那的戲很成功的落幕了,但是他所找到的那個女孩卻與他本來想的……不盡相同。而經過那一場誤會以後,他便說服自己,那種有著脫俗氣質的女孩只會出現在小說裡面,現實生活是不存在的。然而他現在又看到你,跟他想像中的女主角是一樣的,他說這種感覺十分複雜。」
韻涵笑了下。「呃,他該不會是把『飄渺』當作他的擇偶條件吧!」
佑雯忍住大笑點頭。「本來是這樣的,但他卻喜歡上個性和理想中南轅北轍的女孩,我是覺得她挺可愛的。」但是在單遠眼裡好像是個令人很頭痛的女孩。
「喜歡本來就是一種感覺,是不需要加以分析的……先預設一個『搜尋目標』是他的失誤。」她淡笑著說道。
像她,生命中的兩段感情,愛上的就是兩個不同性子的人啊!
「哦?這是你的親身體驗嗎?」
另一個聲音這樣傳了過來,她們抬頭望去,看著單遠朝著她們走過來。
「在背後道人長短是不好的,有時間的話是不是應該去跟你家的大冰山男培養感情?」他先瞪了表姊一眼,然後看向韻涵。「來吧,多告訴我一些有關你和泰爾斯董事長之間的情史,我賣給八卦雜誌可以小撈一筆。」
韻涵只是笑著,知道若他真的想要靠賣八卦賺錢,那麼他早就將路禹凡和曉希之間的情愛糾葛寫成書了。
他是屬於那種單純嘴壞的人……和開朗活潑的俊,真的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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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名,合上文件,交給等在一旁的秘書。
「董事長,會議在二十五分鐘後召開,晚上您要出席陳董事長辦的商宴。」秘書在離開前這樣告知老闆。
周顥成點了下頭,站起身,從一大片落地窗望下去,看著穿流不息的大馬路,表情始終是黯淡的。
他的右手置於西裝的側口袋中,似乎握緊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和韻涵在一起的時間那麼長,表白的機會也很多,卻始終說不出口,只是覺得心神不寧。
他看了手中的深咖啡色絨布盒子,微歎了聲。
他愛她!
所以希望一輩子與她在一起,這不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他也不是出於一時的衝動才有這個念頭的。
這只戒指他買了好久了,只是那句『嫁給我好嗎?』卻一直說不出口,每每到了舌尖卻又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她應該不會櫃絕的,他也不該是這般懦弱的性子,但心底卻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他不應該問她,他不應該『逃避現實』。
然而,現實是什麼呢?他恐懼的又是什麼呢?
手機在此刻響了起來,他走回辦公桌拿起它,看了來電顯示,接起的瞬間,原本冷得駭人的臉,瞬間柔化了不少。「韻涵?」
「顥成,你今天晚上會晚點回家對不對?」那頭傳來她輕柔好聽的聲音,讓他不禁滑出溫柔的笑容。
「對,我得去參加一個商宴,但談妥生意後我就會回去,不會久待,估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大約十點左右到家。」
「這麼晚喔……」那頭傳來她哀怨的聲音。「那,我可以在劇團待久一點嗎?
我們團長要播他這次去美國所拿到的劇團練習紀錄片,都是一些知名的劇團唷。」
「當然可以啊,差不多到幾點?」
「嗯,應該是到九點吧,所以我會比你早到家。所以說,顥成……」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更甜膩了,還多了一些不懷好意的企圖。
「嗯?」他應道。
「我啊,會乖乖地把衣服一件一件脫掉,然後躺在床上等你的……」她壓低了聲音說道。
他因為她的淘氣言語而笑了出來,有君子風度地含蓄回應她:「我明白了,我會很期待的。」
「但我只等你到十點半唷,如果你晚回來,就只有幫我羞被子的份了。」
他垂著頭,笑意不減。「好,我盡量早點回去,絕對不會辜負連大小姐的期望的。」
電話那頭的她呵呵地笑著,又同他甜言蜜語了幾句,提醒他不要亂吃外頭的東西,還讓他哄了她一陣,這才依依不捨掛了電話。
他的笑容緩緩地收回,望著遠方的眼神已不見方纔的陰鷲,但他仍是輕歎了一聲,這才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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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在這裡停車。」周顥成吩咐道。
現在是晚上九點,今晚的他很快地結束所有要處理的事撈,包括和陳董事長的寒暄應酬,便快速離開商宴場合。
都是為了她哪,那個拐他回家的女人。
「是。」司機將車停妥在路邊,而前方正好是Lune劇團的所在地。
劇團的燈還亮著,時間也還早,韻涵應該還沒回去才是。他開門下車,決定去找她,和她一塊回去,順便看看她天天掛在嘴邊的劇團到底長得什麼樣。
伸手摸向口袋,本來要打手機給她,但轉念一想,決定給她一個驚喜。
她一定會很高興看到自己的。
他想著她會有的笑容,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步伐也更快速了些。
他步上幾層階梯,打開劇團的大門,朝著裡頭喧鬧聲的方向走去。遠遠地,他便看到正在放映的舞台劇,而也看到坐在最後—排、離他有些距離的韻涵。
他正要上前,卻突然頓住了!
韶涵,正專注地看著前方,而那眼神……
周顥成不禁心底一驚!他看過那眼神的,當初她和俊剛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她看到俊遠遠地朝著她走來,她總是會有那樣的眼神,雖然說不上是眷戀,卻是一種熟悉和親切,是個讓他始終很在意的眼神……
他忙往她的視線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個偏過頭看著布幕,解釋著其中演出內容的男子。
他安撫著自己不平靜的心,告訴自己那只不過是她的普通朋友,告訴自己不要表現出爭風吃醋的醜態……
然而,當那男子轉過頭來面對其他人的時候,當他看清楚那男子的長相以後,所有的安撫,全變成了笑話。
他著實愣住了,盯著那人,無法別開視線。
那、那是俊?!
不,不可能的,俊已經去世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但……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他到底是誰?
不過……不論他是誰,他似乎已經喚起了韻涵最深處的記憶啊,否則她不會用那種眼神凝望著他。
他不敢再看韻涵望著那男子的眼神。
他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他的心頭一陣慌,恐懼地絞痛著,一直重複著同一個問句──
老天,為什麼跟他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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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顥成完全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那裡的,只記得他依著殘存的意識,告訴司機將他載回泰爾斯。
還打電話回到兩人住處,穩住了聲音,在答錄機內留了言,告訴她自己今晚不會回去,告訴她……不用擔心。
然後他回到空無—人的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陷入痛苦。
他沒有心力去查詢那有著和俊幾乎—樣面孔的男人是誰,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非常恐慌。
他當然恐慌了,他怕失去她呀!
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麼一直沒有跟她求婚的原因吧?
因為他很怕哪一天她恢復記憶了,會告訴他:其實她愛的一直都是俊。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他很怕她想起來,從一開始便很恐懼。而這一道恐懼,也是他一直不肯去面對的心結。他一直自欺欺人,欺騙自己幸福會永遠存在,不會逝去。
然而現在他所面對的事實是:她不需要恢復記憶,俊一直在她心底最深處,誰也抹滅不去。
他……是不是已經失去她了?他的幸福,是不是已經逝去了?
老天怎麼對他這麼不公平?既然是在最終要收回的東西,為什麼還要給他呢?
為什麼要讓他相信只要持續寵愛著她,她便會永遠待在他身邊呢?
他覺得混亂矛盾極了,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不知所措過,覺得不論走出哪一步都是錯。
是不是連愛上她,也是個錯誤?
他的目光瞥向前方的手機。不能讓她打電話來,他現在沒有任何能力面對她。
但就在他伸手要將它關機的那一剎那,手機響了,是很長的一串數字,沒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