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谷萱
站在總統套房裡，蘇如霏透過落地窗眺望著澳門市景。
「今天天氣不錯，你看，遠遠那個地方還可以看見香港的大嶼山。」霍洛英拿著毛巾從浴室走了出來，臉上蘇如霏的傑作已經洗淨。「原來，你是Palatine集團的特助啊！我家那老頭的貴客。」
「嗯？」
「喔！我是說我家老爸的貴客。」在美女面前怎麼可以這麼不禮貌？霍洛英忙轉了話題。「所以你叫……蘇菲亞對不對？」他聽爸爸這幾天提過。
「那是我的英文名字，我中文名字叫蘇如霏。」
「哇！真好聽，跟你一樣有氣質。」
一天聽到這麼多讚美，是女人都會開心，蘇如霏回頭，嫣然一笑。「霍先生，還沒請教大名。」
這回眸淡淡一笑，高雅嬌媚，震的霍洛英七葷八素。「霍……洛……英。」每個字都拖的很長，霍洛英專心地看著她，沒空說話。
「喔！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啊！落英繽紛。」
帥呆了！連說話都這麼有學問，我的名字還可以編成成語耶！
霍洛英傻的接不下話，一雙眼不斷流連。這真是天下掉下來的仙女，跟他身邊的女人就是不同，這不就是他的夢想嗎？
蘇如霏看著這個頭雖高大，但一張臉笑得迷人、分明比她小了幾歲的男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竟是影響她下半生命運的人……
第二章
「三歲而已啊！有差很多嗎？」
房裡傳來霍洛英提高分貝的話語，一旁的霍家老爺忙圓場。
「說你小人家蘇小姐三歲而已，反應要這麼大嗎？」
「三歲就三歲，需要強調嗎？」
「你沒事跟你老爸頂什麼嘴？」
「你問你飯店的事情就好，幹嘛扯到年紀？」
「你存心跟我槓上是不是？老子我很久沒教訓人了。」
蘇如霏眼珠子跟著兩人的對話一來一往地轉，聽到這裡忍不住開口阻止。「怎麼吵起來了？別這樣，我們換個話題就是了。」
霍老爺這才回神，發現自己剛剛失了態。「唉！抱歉抱歉，讓蘇小姐見笑了，我們老一輩跟不上時代了，幾十年習慣這種講話比大聲的日子，現在就盼下一代能轉型啊！」霍老爺話才說完，眼睛就飄向那不肖子。「不過……我看是沒望了，我金盆洗手退休算了。」
「老頭……老爸你說什麼？」
這「沒望」分明是指自己，霍洛英怒氣衝天，平時就算了，現在一定要在這美若天仙的小姐面前丟他的臉嗎？
「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明白。」
霍老爺不再理他，和蘇如霏討論著澳門前景，霍洛英在一旁忍著胸中火，要不是為了維持形象，今天一定要跟這老頭吵個明白。
「一年不如一年了……唉！」霍老爺歎了口氣。「現在這局勢，根本沒有遊客要來。」
「治安的問題這麼嚴重嗎？」
「你也知道我們旅遊局鬧的笑話吧？」
「嗯。」蘇如霏輕輕應著，霍洛英看的入神。
澳門這不到二十八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只有香港的四十分之一大，東方明珠香港靠的是自由金融、海港貿易起家，而一海之隔的澳門，在一百五十年前葡澳當局宣佈賭博合法化後，就此走上靠賭桌維持經濟命脈的命運。
蘇如霏輕輕翻著手上的觀光文案，見到那一行字——
……本澳地區皆為職業殺手，絕不傷及無辜！
這是澳門旅遊局的文案，澳門治安近年敗壞，文案原本的目的是要向各國遊客解釋「本地殺手」不會「濫殺無辜」，以提振慘澹不已的旅遊業，不過看來解釋的效果沒達到，嚇跑一堆人倒是真的，不過政府當局會如此做，不是沒有原因。
「唉！」霍老爺又是一聲歎息，由他這位賭國大老口中說出澳門現況，再真實不過。
他走到窗邊低頭望下，語重心長地說道：「那些就是我們的場子，裡面設備陳舊、空氣污濁，昏暗的燈光加上一條條黑色鐵欄杆，活像個鳥籠。」
他踱著步，走了回來。「這些年來，賭場和黑道牽扯不清，利益糾葛或牌桌恩怨讓兄弟黑幫當街火拚的情況屢見不鮮，澳門已經變成人人望而卻步的賭國之城，就連我這曾風光一時的葡門帝國酒店，現在也黯淡無色。」
澳門的治安惡化，遊客望之卻步，小小的城邦沒有外來資源，幾乎成了一灘死水，經濟大幅衰退，急的連官方文案都不得不寫成如此。
霍老爺望了望一旁閉嘴很久的霍洛英。「這小子跟我去過拉斯維加斯幾次，看得他目瞪口呆，兩眼發直。」
霍洛英點點頭，不但沒槓上老爸，還對著蘇如霏說：「是啊！對澳門來說，那裡簡直是天堂。」
拉斯維加斯在賭博合法化後，短短百年間，已經發展成一個娛樂天堂，每天上演著無數精采的表演秀，賭客衣著光鮮地進入管理嚴謹的賭場尋求刺激，也為當地政府帶進大筆觀光財富。
蘇如霏看見霍洛英對拉斯維加斯如此著迷，難得附和他老爸的話，嘴角微微牽動，又是一絲動人的微笑。「『Palatine』在那裡的飯店也很賺錢。」
霍洛英訝異地問：「啊？你們在那裡也有飯店？！」
「是啊！拉斯維加斯整體發展得很不錯，整個賭城經營成適合各階層前來放鬆遊樂的大樂園。」
蘇如霏一邊說，就見到霍洛英拚命點頭。
「對、對！不說別的，光是機器設備就先進到嚇死人，賭場燈光明亮、每個工作人員都訓練有素，不賭博的還可以看秀，大家規規矩矩，沒人搗亂，飯店也舒服極了，是我也想多待幾天。」霍洛英此刻說的認真，兩眼閃著光亮。「我老爸說，澳門一定也要有這一天！」
難得這小子會說上幾句人話，不過霍老爺可沒因此眉開眼笑。「唉！我老了，手上的事業只能寄望下一代，不過照這小子的資質，我看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老頭，我在你眼中就這麼沒用？」霍洛英換上慣用的稱謂，回到兩人吵了多時的話題。
「活了二十三年，你學會了什麼？」霍老爺不管有沒有外人在，訓起人來了。「要你唸書，跟要你小命一樣，書不念，肚子沒東西，跟人家談什麼改變未來？」
霍洛英還沒反駁，又被老爸將了一軍。「很會帶人是不是？這些人會教你怎麼經營新式賭場嗎？還是幫你跳上空秀？」
站在兩排的兄弟個個目光相望，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霍洛英被說到心煩意亂，啞口無言，朝著他們喊道：「統統出去！一群——」
「飯桶」兩個字他收回，手下是飯桶的話，那他這個帶人的頭頭是什麼？
蘇如霏看出霍洛英眼中的焦急和落寞，她知道他想改變，卻不知從何下手。
一旁的霍老爺聲音也緩了下來，垂下眼緩緩說道：「算了，這也不能全怪這小子，我給他的環境就是這樣，從小他就是在刀來拳往的日子中長大，能懂什麼？」
由於霍家特殊的家世背景，霍老爺不得不讓霍洛英從小身邊就是跟上一堆人，雖然霍洛英自幼聰明，腦筋轉得快，但在這樣的環境中，什麼讀書進修對他來說不會是第一位。
那句「他能懂什麼」的話可激怒了這位霍家大少爺。
「我就什麼都不懂？」
「不懂就不懂，沒什麼好不承認，不懂就學，你老子我不也闖出一片天？」
「那是你那個年代。」
「沒有屬於你的年代嗎？」
「我……」
在霍洛英心中，爸爸能夠成為今日賭國大亨，與澳門賭王等人共掌澳門命脈，走過過往的榮耀，其實很值得他敬佩。心高氣傲的他嘴上雖不肯承認，然而心中其實也很彷徨，未來會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年代？
「我什麼我？眼前不就有一位現成的老師嗎？老頭的話你不聽，這年輕小姑娘的話你就給我多斟酌，好好招待人家！」
霍老爺看了這混小子二十三年，霍洛英眼神一動，他就知道這小子心頭上又閃過什麼念頭，見他難得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是不往其他地方看，就知道這傢伙打什麼主意。
也好，這蘇小姐可是達頓公爵調教出的千金，看來落落大方、沉穩能幹，這小子要是追上她，算他上輩子積德。
霍老爺心中暗忖，霍洛英看著蘇如霏好一會不說話。
「怎麼？啞巴啦？」霍老爺調侃地說著。
霍洛英一反常態，好半天才說句話。「蘇……蘇小姐你好，我叫霍洛英……」
「我知道啊！我問過你了。」
「啊……對，落英繽紛嘛！我是說，這幾天……不知道你能不能多住在這裡幾天，我想問問……嗯，想請問一些飯店經營的新觀念，咳！」
實在受不了自己竟然會有結巴的「糗樣」，霍洛英重重地咳了一聲，暗自慶幸剛剛把那批人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