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葉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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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行的官道,一出了城郊,屋瓦人跡都變得稀少了許多。
這時,天將破曉,天地間還殘留蒼穹的灰茫,遠遠的,一匹駿馬,一身白衫,加上一張愁容,孤零零立在這份冷清之中,那身單薄的身驅像載著千斤槌般,沉重的馱在馬背上,軀策著馬兒慢慢地由官道轉入另一條羊腸小徑。
殷玲趴在馬背上的臉早巳被淚水浸濕,濕了又干了。前天,趁著夜色她離開了嵇府,嵇麒突然的歸來驚醒了嵇家大小,在那片重逢的喜悅與熱鬧之中、根本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看見沈精梅像嵇家人一樣自然親熱的融合在他們之間,她這才知道自己與他們是多麼隔隔不入,身份背景差距多大。當然,最重要的她覺得深仇已報,沒什麼理由再留下來了。
記起沈精梅跟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雖狠毒,但確是實情,以她這樣一個飄泊天涯的女子,哪能當個蘇州嵇家大戶的少奶奶,更不用說當嵇揚的賢妻。
嵇揚……每想起這個名字,總會讓她心如刀割。
兩天來連夜趕路,為的就是怕他追上來。她不確定他對她所說的愛,是因為悲憐她的身世而有那麼一點呢?還是因為同情她的無助才言語安慰?但是不管是何者,都容易被時間將他這種心情淡化,而她對他的愛卻無法隨那天的到來。
離開!是最好的決定,他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該娶個跟他真正心靈相契的女孩,而不是她……
這份深情,只能壓封在記憶之中了。
現在,她可以無憾的回天山去了,該回去看看師父,看看過痕大哥,看看屬於自己的天地。
嵇揚……殷玲發覺自己腦子裡、心裡頭,全是那雙深邃的眼,怎樣揮也揮不去。
情字,好苦……
殷玲一路上無語地看著山望著水,這次回天山的路,怎麼走得這麼令人心酸。
「姑娘!江湖獨行很危險。」蹣跚前行的殷玲被身後一聲低沉男聲嚇了一跳:
殷玲警覺地挺起背桿,但是……這聲音!猛一回頭,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那熟悉卻憔悴的臉孔。
「嵇揚?」
「為什麼不等我?」那張滿腮鬍青臉,兩顆噴火的眼正瞪著她。
「我……」她無法從驚訝中恢復,這怎麼可能……她才想著他……
「你真捨得留下我一個人?」嵇揚不管她滿臉的不置信,將馬策向她身邊,更靠近些。
「揚……」殷玲咬著下唇,終於深情地喊出這一聲,這幾天來的思念、煎熬,現在因那人活生生的出現在她而蕩然無存。
「玲兒!」那串淚珠,看得嵇揚再也忍不住了,翻過馬背粗暴的將殷玲由她坐騎上拉了過來,雙雙跌落足旁的草葉中。
「你真是狠心啊!你可知我連夜趕路,從京城回到家裡卻不見你的蹤影,心裡有多急嗎?」嵇揚雙手緊抱護著她避免她滾落時碰痛身體,嘴裡卻是劈頭一陣訓斥。
「對不起!」殷玲看得出他的怒氣,現在的她是滿臉慚愧。
「你以為一聲對不起,就能救活我差點枯萎的馬嗎?」這女人,難道不知道那種錐心之痛會令人斷魂。
「我……配不上你。」她知道他的心意,但是,她不能不為他的未來著想。
「不准說這種話,在我眼中世上除了你誰也配不上我。」傻丫頭,真的被沈精梅那巫婆洗腦了,嵇揚心頭突然一笑,沒想到自己竟然學起小姒對她的稱呼。
「我擔心你對我只是因為一時的憐憫之心……」
「那我早該娶月嫂了。」
「什麼?」殷玲不明白他莫名其妙說出的這個人名。
「月嫂當年被我救回家時比你還可憐,她現在是娘的貼身丫環,後來嫁給阿根。」月嫂跟阿根都是嵇家的忠僕。
「討厭,我是跟你講正經的。」
「誰跟你不正經來的,小玲,看著我。」嵇揚這次帶點粗魯的扔起她的臉。「我愛你絕不是因為同情,更不是因為憐憫,在廢墟那晚我便被你迷惑,之後,每次見到你,我都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一股奇妙的情愫在體內遊走。看不到你我會想你,見你受傷,我會心痛,無時無刻不想擁著你,摟著你……這一切難道你還要硬說是因為同情而產生嗎?」
「我只是個粗枝大葉的江湖浪女……」殷玲又將臉埋到他懷中繼續說著他們倆不配的藉口,聽他深切露骨的表白,要她哪有臉抬頭。
「小傻瓜,你還聽不懂嗎?我要的就是你!」嵇揚又抓回那張面若桃紅的小臉蛋,這次乾脆來記重吻以加強語氣。
「我不會女紅……」她像背課文一樣持續說著。
「我還是要你!」再一記重吻。
「我更不會做家事……」
「我要你!要你!要你」嵇揚連以吻表示他的決心。
「你太傻了。」殷玲噙著淚水看著他的傻勁。
「不傻,你才傻,小姒跟我說沈精梅那天跟你說的那席話,我就知道你這顆小腦袋一定會胡思亂想,所以前晚才要麒弟好好看住你。」
「沒想到,還是被我溜了。」殷玲自我嘲笑,到現在她都還不能確定自己離開到底對不對。
「你永遠逃不了的,傻小玲,要不是麒弟一直尾隨著你,我哪能這麼快趕上你。」
「你說嵇麒他一直跟著我。」殷玲吃驚地瞪大眼四下張望著,竟然會有人跟蹤蹤兩天她卻一點也沒發現。
「是啊!從你一出嵇府大門他便跟上了,笨丫頭。」嵇揚很高興弟弟沒讓他失望,要不然他可能得大海撈針才能找到這個笨丫頭。
突然遠處在嵇揚這句話後,傳來一聲笑聲:「嘿!大哥,大嫂可一點都不笨,她只有在長吁短歎、思念情人時才會變得有點,這你不能怪她!因為你也一樣。哈……哈……」
「嵇麒?你還在啊?」嵇揚倒沒想到這小子還在旁邊「看戲」看這麼久。
「不在了!小弟不打擾你們倆互訴情款共浴愛河的時光,咱們後會有期,大哥,一切放心!」
「謝了!麒弟!」嵇揚笑著對空氣中道一聲謝。
「哎呀?!你弟弟說那什麼話嘛?快放開,我們這副模樣都被他瞧去了。這嵇麒怎麼老是喜歡說些不正經的話,真是的。」殷玲這次又被糗的雙頰潮紅。
「娘子,你到這時候才擔心已經太晚了,剛我那席愛的真言他都聽見了,只可惜還差這一點他看到……」嵇揚突然捧起那張紅潤的臉,緊緊封住她的紅唇。
「嗯……」
「小玲……」嵇揚激情囈語著:「別再離開我……千萬別再離開我……」哀求與熱吻同時落在她耳際。
「我……永遠陪在你身邊。」殷玲被他的熱情挑熱了全身、忘情的說出承諾,第一次她靦腆地學他伸出舌瓣探索他齒間,這一挑逗讓嵇揚更加亢奮。
「哦……小玲……」嵇揚乾脆抱起她。雙雙躺入一旁柔軟的草葉中,一邊纏綿地游吻著她的眼簾、粉頸、櫻唇,一雙深情的雙手也開始探索著她嬌柔的軀體。「玲兒……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這次,殷玲不再逃避,敞開鬆弛對他的激情勇敢回應著。
「我愛你!」嵇揚一聲低呼。
聽這一聲心語,殷玲喘著氣噙著淚水,感動的望著他——這男人,將是她的一輩子,是她等了一生的愛……
激情漸退,殷玲滿臉幸福的笑容偎在他身旁,拉過嵇揚的手掌輕咬著:「揚?你可嫌我風塵。」她一聲輕問。
「不!我只怕你嫌我庸俗。」
「但我就愛你的庸俗……」殷玲淘氣的回他。
「哈……哈……看來武林中將多了對庸俗的風塵俠侶了。」
嵇揚一聲長笑,猛然翻身又壓上她的身子,吻住那片紅唇。
這時,陽光正爬入草葉中。
尾聲
三個月後,鎮府將軍李拓被人發現自殺在將軍臥房之中,留下遺書說明當年魏忠賢主謀,漠北四煞殺害蘇州殷家富豪一家二十餘口的始末。皇帝因而頒令重修殷家廢墟,厚葬當年遇難的所有殷府家人,並將當年被魏忠賢充公的殷家財產歸還給殷家後代。
而那三顆龍珠,仍被安放在皇宮藏寶閣之中。